漫长的黑夜像布幕似地,掩盖了白天的一切。那永恒的闪闪星光,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像木偶一样呆滞了一天的心情。浓烈的鲜艳颜色上无规则的影子,在这间放满了画框和画布的屋子里,那呛鼻的味道,还有苍茫的颜色,空空荡荡的窗台上,那个靠着画板沉思了一天的男人,就像是这黑夜布幕下剩下的一点生灵,他不动的身躯,从阳光照耀的时刻,到月光将窗台上的星星都赶走了,像丢失了心魂一样空洞的眼睛,并不感觉身边曾经有人来过。
画茈进入这个房间不止十次了。从早上他回来,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那个窗台就是他唯一可以寄托的地方。那块画板已经涂抹了上百种颜色,混乱的思维下,影子重重叠叠。
就像当初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愿意任由那些颜料在自己身上肆虐,色彩斑斓,成了纪念这唯一可以形容他的心情的过去的一切。
画茈恍惚着那些画中的影子,那些太浓烈的质感,根本无法表现他的内心的细腻,除了那些颜色,像他的心一样纷乱。可是影子,还是影子。就像他心里无法抹去的那个形象,铭刻在他的心脏,像结了疤的痂,永远都留下记号,不会变。
他的神情将他心里的伤痕,狠狠地篆刻在了画茈的心上。那些伤口流出的血,徜徉在她的脑海里。
宋芝兰离开了他。在最后,最美丽的时刻。宋芝兰不愿意让自己在人世间最后得到的痛苦与他分享,却逼着他去面对他自己的未来。
那些微笑的圆润啊,那些时时刻刻都会在面对她画茈的时候留下的落寞,正是那些圆润微笑背后,苦涩的眼泪。
星光闪烁的夜晚,那一个沉思的人,彻夜未眠。
画茈一直在看着他,她蹲在了他窗台下的墙角,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一整天都颗粒未进,他是不是应该感到疲惫了?还是他此刻已经忘记了他可能已经虚弱的身体,那一整天空着的肚子,会将他折磨成什么状况?这样的折磨,是不是完全淹没在那些无尽的悲哀中呢?他为什么不能感觉到自己累了,要休息了?这样的突来的状况,会不会就这样将他打垮,至少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他的亲切的笑容了?还有他那些温柔,被眼里的空洞,完全占据了。
好几次的欲言又止,让画茈从心里就没有把握。她出声了,那声音却像是夜色中无言的沉默,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靠着墙角画茈自己感到累了,眼皮打颤。她最后看着方祈刚一动不动的姿势,那心里受伤的地方,血和泪,糊成一片。
刺眼的强光,从头顶上披洒而来。画茈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些飘动的窗纱。她记得自己是在画室的墙角睡着的,可是……
这是她的房间。
她腾起身,下了床,跑到楼梯边。楼下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报纸的人,一点都没有昨天那消沉的样子。
她噔噔噔地跑下楼梯,跑到他面前。
一身整洁的西装,方祈刚抬起头,放下报纸。
“醒了?”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抬起。他笑了。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让画茈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