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得极其地和谐,并且众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实际上,也许,忐忑不安的人,只有画茈自己。她觉得自己,更加惭愧了。
方祈刚开始阐述他清醒之后的一切,那个过程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或者绕人心弦的事情,听起来很平淡。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怜悯,让我始终与死神擦肩。我在医生的指导下,打针吃药,做物理治疗,渐渐地,身体恢复了原来的各项机能,而且听说还恢复得挺好的。后来,我知道,醉里红,竟然因为我的昏迷而成为众人追捧的物品,实在太让我意外了。我应该让它继续在这个世道里发挥着作用,至少对于方家庄来说,这些年来,已经没有了当年‘瓷王’出世的那些辉煌,也该有给人家记住的一些东西了。如果人们喜欢这个东西,就不应该让它被埋没。”
方祈刚好像很自然地,拿起画茈的碗,开始盛汤水。他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嘴里还在滔滔不绝。
“我想,后来的陶然轩,出品的那些瓷板画也会受欢迎,这是自然地。至少这种形式,新式的东西总是让人耳目一新。特别适合这个时期,人们喜欢任何破旧出新的东西。”他放下了画茈的汤碗,看着她,问道,“你要添饭吗?”
“不……够了。”画茈接过他的汤碗,开始一勺一勺尽量慢条斯理地舀着。
方祈刚继续说,没有再看着她。
“你画的那些画,虽然让我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上,是一些好东西,我不否认。特别是那个,蝶舞之兰,构图很奇怪的。我想你自己也知道的吧?”方祈刚开始为画茈夹菜。“这个是爆虾,试试看。”
“是吗?”因为场面一片寂静,而且很明显,方祈刚的这些话,是在问她。画茈只好回应了。
“难道周校长没有对你提过?她可是跟我说,她跟你提过的。但因为实际上里面蕴含了画作家的一些思想,所以,捎带了思想的东西,更能打动人心。这是画作的更高境界,我们都要尊重。”方祈刚又为画茈夹了菜。“吃点鱼,有营养。”
画茈瞄了一眼周围的众人,仿佛所有人的眼光都专注在了祈刚说话的那一点,好似忽略了他为她盛汤夹菜的行为,她又是一声叹息。默默然地,吃着他为她夹的菜。
方祈刚始终都在说着话,将他这两年来所有的一切像汇报工作似的一一说清楚。众人的表情,也像听得津津有味。话题也一直在这方面围绕着。
他说了他如何将醉里红重新调配出来,说了陶然轩的一些新的举措,说着陶然轩想着准备跨过长江开拓新的市场,将方家庄的瓷艺事业发展得更好。
“这是祈和和绿菡的想法,毕竟我们最后要做的,是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中国的瓷器,知道中国的瓷器文化。虽然我们只是一群商人,但我们还是,有这样的愿望的。”
他兀自笑了,众人也纷纷点头,像是附和着。
画茈基本上不需要自己夹菜,方祈刚一边说一边就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
这些动作让她想起某年某月某一天,在那个色彩斑斓的时刻,他们也是坐在一起,方祈刚,那时候,也是一直在为她夹菜。
没有人看向她,这让画茈稍显安心了。或许所有人真的都希望听到他的消息,所以将注意力转移了,看不到这不该看到的景象。这,非常好。
饭后,方祈刚像是习惯性地,开始收拾起碗筷。虽然让方玉然阻止了,但是他也只是笑笑,动作依旧。
“你不是要和画茈谈谈学校的事情吗?去吧,这儿我来就成。”方玉然抢过他手中的碗碟。
“也好,麻烦你了。”方祈刚说得极其地自然。“那,我们去孜轩的书房里说?”他像是向画茈,询问道。
“好,那里安静,你们也能好好谈。”一旁的杜孜轩接口了。
“我还想着等带你到学校里看看,看了之后再谈。反正今天也晚了,思弈和紫草都要睡觉,我要带他们回去了……”画茈开始推辞,开始找借口逃脱。
“我带着小娃娃们回去,小莲也跟我回去,会照顾好他们的,你放心,就留下好好谈吧。”宋安生立刻就截住了画茈的话。
突然间形势大逆转,所有人都统一战线,将他们俩,一起往书房那个“安静”的地方赶。
一下子就是众目睽睽的注视,画茈开始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项谋划好的事情。
书房里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开始让人,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