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过后,画茈在医院里只是待了半天,就让宋智棋安排出院,接回家里休养了。
宋智棋解释的说法是,在家里安全一些。毕竟家里的安全措施做足了,又是自己的地方,才可以安枕无忧。那个以前宋智棋信任的张医生,也被请到北京来,专门照看画茈的伤口。宋智棋也非常坚决地要求她,不要再出门去。公馆里设置了画室,专门做设计图样用的,只要图样画好了,就让方祈和来拿,再回去请师傅描样。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经过了精心安排,行动上,也似小心翼翼一般。
这很明显就是已经到了这必须亦步亦趋的时刻,不然为何要这样谨慎?但,宋智棋还是照常每天去铁狮子胡同,照常每天很晚回来,实际上,又像没什么要发生似的。
报纸上的新闻还是那么些新闻,没有什么特大的爆炸性的头条会让人觉得要天崩地裂了。反而,报纸每天都在谈和平的问题,每天都在评论关于南北继续议和的可能性,每天都在详述议和的所有条件。像是和平的呼声成了如今形势的大势所趋,又像是,渴望和平,成了全国人民的主要论调。
之前的方玉然是被放出来了。玉然出来之后去了哪里,画茈也不知道。她没有回方家庄,也没有再去搞请愿或者****宣传的活动,她就像是消声灭迹了一般地再也没有出现过。玉然断了消息,就等于哥哥的消息也断了。
不能往坏处了想,要想一切是好的。他们都是这样盼望的,包括方祈和及汪绿菡,都抱着这样的希望。
还记得那个信念,保重,然后,等重逢的那一天。
就连宋智棋也是这样安慰她的。她觉得,有些意外。虽然至始至终,他也没有透露过什么事情。
宋智棋整天不在家,画茈除了画画,跟紫草玩耍,这个天地好像也就这么大了。陶然轩把她设计的所有样瓷都送过来,她看着那些饱满而富有光泽,满是魅力的瓷器,她第一次觉得这么些东西,就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些轻盈意境一般,充满了灵气。一双无形的手,创造出这样活灵活现的玩意儿,让她从小就心仪不已,如今,她自己也有幸摆弄这些玩意儿,成为其中的一员,她感到,非常的满足。
从安先生开始带她进入这个领域,到,祈刚让她上学,学了系统的理论,周校长一直悉心的教导,再到后来,陶然轩工艺坊里的亲手制作,出了成品,讨人喜欢。她在这个开始重视女性地位的社会里,也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她是幸运的。她该感谢的人,太多了。
太多了。
她永远不能忘记那个清晨,在安先生家里见到的,那一双深沉的眼睛。起码从那时候开始,她和他纠缠不断的人生,正是她,不断成长的过程。
她如今,是无法从宋智棋的世界里离开了,那些人就是知道如此,所以,用她的伤口,来警告他。
这样,也等于,把她和祈刚,隔绝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和祈刚,就这样,绝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