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茈听到了纸张划破空气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她掀开锦被,下了床,走到屏风之后。
为什么他没有反对?为什么他任着他的母亲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东西?难道这也是他的意愿?这也是他听从他的母亲的一切,无法反抗的结果?
她当真看到方祈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紧紧地看着那摇动的狼毫,那些墨香溢满了空间。
画茈的心慢慢地往下沉。
“这就是你的决定?”方祈刚像一语惊破梦中人。画茈刹那被吓了一吓,为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她以为不会出现的声音。
方林氏的笔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写字的手顿住了,她与她的儿子,两两相望。
“你忘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你说过只要我留下香月,只要我以后都留在陶然轩里,只要我能够承担起这方家长子的责任,你就可以让画茈回来,不会用宋智棋的事情来难为她,你忘了?”方祈刚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方林氏看着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我也提醒过你,宋智棋是什么人,他会如此轻易地收手?你也看到了,自从画茈回来,他就阴魂不散地跟着她回来,而且事情越闹越大。这镇里的人如今都怕了我们,这外面的流言满天飞。画茈跟这姓宋的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系,她一个女人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你要我们怎么抹去这样的事实?这徒然,只让人耻笑而已。”
画茈紧紧地抓住那露出的袖缘,将拳头握紧。
原来只是贻笑大方的事实而已。对于一切早已认定是她的错,是她自己做了丑事,是她愿意和宋智棋纠缠不清,是她做了此等让方家名誉扫地的事情……她是自作自受,她活该,她已经没有权利当方家的人,她该走了,被赶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承认自己曾经是方家的人,最好她的一切都和方家没有关系,这样可以让方家庄,陶然轩,保持清白。
到底当初为什么要选她?只是因为这鸳鸯佩吗?
该死的东西!画茈紧紧地扯住这块挂在她脖子上的东西。
她被动地,让一切成了她的过错。人们都认为,失贞失节是一个女人的错,那和任何人任何事没关系,女人天生就不能行差踏错,不容有污,再大的伤害也是自找的,男人只要认为你错了,就可以把你休了,赶出家门,一了百了。
这就是现实吗?这是方祈刚这个会说洋文的人心里想的吗?
心头越纠结越紧。她扯着那系着鸳鸯佩的红绳,将她的脖子勒紧,发红,快要窒息。麻木的感觉快要侵蚀她的脑袋。
“母亲,这就是你的想法。如果你觉得这样子你已经接受不了,那么,你让我,带着画茈离开这里。我和她一起离开,不会玷污方家庄的名声,不会影响陶然轩的一切。这是我的想法。”
方祈刚的声音幽幽然,像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画茈感觉勒紧脖子的红绳,在切割她的皮肉。
这声音很不熟悉。她似曾相识,但似乎已经不能够想象得到的了。
她听不懂。不懂这种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