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祈刚进得门,第一眼与画茈对望,这凝聚了期盼的眼神,眼中的水波像画茈心头泛起的涟漪一般,慢慢地荡开。
这也是画茈始料不及的。本以为,这宋老太爷今日来,就是为了宋智棋而来的。
老爷子示意小五子将椅子搬到方祈刚身边,让他坐下。房间里唯一的两张木椅子,和一张方桌,方桌在老爷子的身旁,方祈刚在进房门不远的地方,与老爷子面对面坐着。
“上次似乎也在这地方,咱可是训斥了你一顿,你可记得?”老爷子让小五子收起了烟斗。
屋里已经没有风了,画茈关上窗,只为挡住这让她觉得寒冷的风儿。可是她还是觉得冷。春寒料峭,当冬天的寒气还没有退去之时,不期然的那些冷意,还是会消食温暖的心。
方祈刚点点头,他的嘴里呼出一口冷气。
“是,那时,你是为芝兰而来。而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方祈刚轻轻地拍拍身上的衣裳,上面留着一些叶片的碎屑。画茈转头看着窗外的梧桐树,那些被风吹落的叶子,慢慢地飘落到地面。隔着窗玻璃的世界,看似有些朦胧,像放大了一样的梧桐树,绿色蒙蒙,成一片。
“是。第一次见面,是小兰子带你来见我。那时候我就说,如果你对不起我家小兰子,我就要拿你是问。你那时,是怎样应我的?”
“我会一辈子好好照顾芝兰,不会辜负她的。”
“那你做到了吗?”宋老太爷眼角一提,盯着方祈刚。方祈刚眼神一暗,眉头轻皱。
宋老太爷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嘴边浮出淡淡地白烟。
“我想小兰子,是多么希望,你可以留在她身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啊。”那手紧紧地握紧着黄木拐杖,宋家老太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可是她自己说,她不愿意,在你身边看着自己慢慢被病痛折磨,她希望你记得她,还是,很美丽的那个样子。”
宋老太爷抬起头,看向画茈。
“我们之前见面的每一次,都是为了小兰子,而今天,你来求我,却是为了这个小姑娘……”
宋家老太爷的话,像一块大石般投入心湖,激起画茈心里更大的波澜。她吃惊地看着方祈刚。
方祈刚扬起头,坐正了身体,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宋老爷,之前我所做的一切,我自认,我已无法再挽回。对于芝兰,我已经将她,藏在心里的深处。”
方祈刚看着画茈,继续着轻缓的语句。
“芝兰是我从前的回忆,从来我都没有想要抹去它。我很明白,这些昨日的往事,既然已经是往事,就只能是回忆。”
方祈刚突然站起来,走到画茈面前,盯视着她。
“从来我都是坦荡荡的,我没有瞒过任何人的任何事,就算是芝兰,只要她想走,我也让她走了。如果当初她不是不告而别,我会陪她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后悔。”
画茈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心里的水波一圈一圈地泛滥。方祈刚看着她,眼里印着她的影子。
“这些,我不怕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相信,有人能理解的。”
方祈刚突然握住画茈的肩膀。他的眼里亮堂堂,画茈的影子,愈加清晰。
“因为我知道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我不想逃避。我会寻找任何途径,去表明我的心意。”
手抚上那张细嫩的脸庞,画茈感到了那手的粗糙。方祈刚的嘴角在不经意地弯起,他的眼里是画茈看得真切的激动。
“我已经做错了很多,我不想再让任何人伤心。我一直在努力,我也相信我有能力,给一个女人幸福的。我不能让别人为了我受委屈。芝兰已经在方家庄的祠堂里,她的灵位永远都能得到供奉。而如今,在我身边的人,她才是我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里,值得珍惜的人。”
抱紧了。方祈刚毫不犹豫地抱紧了她。画茈感到了自己的僵硬。她的心湖如翻江倒海般的波涛汹涌。
“宋老爷,我求你,是因为我认为你会主持公道。我的妻子,被人不明不白的抢占,而抢占她的人,似乎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我们这些小民众,竟然连申诉的地方都没有!这难道还有天理吗?”
画茈颤抖着手,触上了方祈刚,胸前那柔软的蚕丝衬衣,像一颗依然柔软的心。
“宋老爷是个明白人,不会如此,为虎作伥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