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茈看着宋智棋将那些写满墨字的纸张叠起,收在口袋中。他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那个副官进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画茈憋足了气,重重地舒缓了心情。她走出了这间狭小的屋子。
车子驶过石廊桥,在方家庄大门前停下。画茈透过车窗,已经看到了疾步而来的方祈刚。后面站着方家众人,方林氏在其中平心静气地站着,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卡在车子前的侍卫拦住了方祈刚,画茈伸手打开了车门。她很顺利地,从车子中走出。
“祈刚……”一边是默念,一边是急切的脚步。她支开了那些拿着枪支的兵士,拉上方祈刚的手。同时,画茈听到背后咔嚓的声响,她隐约感觉到宋智棋的身影,在身边出现。
“宋督军大驾光临,寒舍无上荣光。”方林氏已经平缓地走了上来。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
方祈刚抓紧画茈的手,将她拉到一旁。方林氏和宋智棋走近,两人脸上都是一样的,微妙的微笑。
宋智棋进了方家庄,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方家祠堂。他在祠堂里沉默了许久,看着宋芝兰的牌位,一直是若有所思的神态。直到他默默地走出祠堂,一直都是,无声胜有声。
在祠堂门外,宋智棋用他犀利的双眼,向周围的人,射出了强烈且霸气的光芒。或许是不敢置信,画茈明显地觉得,昨天晚上那个没有脾气的宋智棋,其实并不真实。她感到了那熟悉的恐惧感。因为,宋智棋最后的眼神,留在她的身上。她也很自然地,往方祈刚身后,缩了缩身子。
这种气氛不太对,所有人,都会感觉到的。
“督军大人,如不嫌弃,请到蔽舍大堂里用茶,随后慢慢斟酌?”方林氏开口了,她手一扬,示意方元去准备茶点。
谁知,宋智棋却突然狠狠地,抽出身上的枪,向天扣动扳机。
刺鼻的硫磺味飘散开来,众人有如惊弓之鸟。方林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站在方林氏身边的方王氏,包括随从一旁的丫头们,都吓得尖叫。仆役们顿时被冲散,画茈跟着方祈刚被推挤到一旁,挥动着枪支的兵士迅速地站成一圈,转瞬间,那些兵士,控制住混乱的场面。紧紧握着手枪的宋智棋,站在中间傲视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在他的控制下,毫无还击之力。
他的眼里是那种冒着火的凶狠,看着还能跟他一并站着的方林氏,他放下手,平举着枪,指向了方林氏的头。只在一霎那,方祈刚放开了画茈,奔到空地上,挡在了方林氏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祈刚的声音几乎是在吼了。
“就是你,你们,将芝兰逼到了绝望的地步!”宋智棋举着枪指着方林氏和方祈刚,挥动的手画出了一道道的弧线。那仍然冒着烟的枪口,随时都表演着危险。
枪已经在方祈刚的头上,或许只是一念之差,就可以万念俱灰。画茈也跟着跑到了方祈刚的面前,她挥手打下了宋智棋的手。努力地,她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这个几乎疯狂的男人,她挥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这是替芝兰姐告诉你,你面前的,是她心中最牵挂的人,如果你敢伤害他,芝兰姐就算已经不在,也会像我这样教训你的。”
她可以猜到了宋智棋的愤怒,也感觉到了背后的方祈刚,正在拼命地拉她向外拽。画茈只是坚定地站着,她拉起宋智棋的手,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头。
“当所有的情感,都并入一股哀怨,如小河,大河,汇向着,无边的大海,——不论,怎么冲急,怎样盘旋,——那河上劲风,大小石卵,所做成的几处逆流,小小港湾,就如同那生命中,无意的宁静避开了主流;情绪的平波,越出了悲愁。”《展缓》前半段
画茈握着宋智棋的手,将音调尽量地,平缓地,发出。她仿佛看到了,那一丝哀愁,在宋智棋的眼里出现。
“停吧,这奔驰的血液;它们不必全然,都去造成眼泪。不妨多几次辗转,溯洄流水,任凭眼前这一切缭乱,这所有,去建筑逻辑。把绝望的结论,稍稍迟缓;拖延时间,——拖延理智的判断,——会再给纯情感一种希望!”《展缓》后半段
等到宋智棋彻底地放下了举枪的手,画茈知道,她的声音,起作用了。
周围是如入无人之境的,平静和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