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众人于大殿中集合,掌门宣布选徒开始。
似乎各个长老已达成协议,接下来的选徒显得较为顺利,木田被御剑选中,那灰袍老者笑了笑对木田点了点头,秀气少年季风和面蒙迷纱,气质出人的紫灵被修元选中,阿牛被兽术选中,而那难得招人的阴灵竟也选中了面带狂傲的封俊,其余的弟子也被各派平摊了下来,有丹阁,有器楼,总之各门各有所得。
可唯独大殿中有一人剩下,此人呆呆傻傻,资质灵根全无。
长老们看着此人,纷纷摇头,把目光转向身边其他长老。
“我看丹阁器楼所选甚少,何不择此良儿。”御剑的灰袍老者看向丹阁器楼处,轻声问道。
“我丹阁虽不如你御剑那样出名,但区区凡人之体,岂能胜任!”丹阁长老眉头微皱,似乎对灰袍老者的提议有些不满,器楼长老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灰袍老者环顾四周,各长老纷纷相顾左右。
大殿之下的天予,此刻看到众人突然全部看向自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双手不断的绞弄着衣角,心里十分害怕,他想起了古村中自己犯错时,叔叔婶婶的目光,这与那时一模一样,心想自己肯定又犯错了。
心中的酸涩夹杂着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以前每到这时,母亲总是安慰自己,摸着自己的头说,笑着看他们,就行了。
笑着看他们,他们也会开心,也就不责怪自己了,所以天予每次犯错就笑,笑了笑了,别人也就不看自己了,或许别人真开心了。
殊不知别人只是--同情!
此刻的天予眼角带泪,可脸上又带着笑,看上去痴痴傻傻,着实令人可怜,看向天予的众人都撇过头去,心有不忍,一旁的阿牛木田早已泪湿满面,他们互相看了看,心中有所决定,如果天予真不能入宗,那他们干脆不修这个仙了,同村长大的他们,情比天高!
有几位长老看着天予的神情,心有不忍,有些意动,但想起其区区百年寿命,又纷纷收敛了起来,半刻过后,眼看无人选择,就要流选之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不要,那给我如何,我正缺一人给我倒倒水,洗洗脚。”
来人是一个老人,一个跛脚老人,他衣衫褴褛,破烂不堪,脚上的鞋子也破了个洞,脚踢头和脚后跟都露了出来,蓬散的头发都快要遮住了脸,不知几年未洗,总之脏乱不堪。
一些长老看到此人,纷纷侧目,修士自能呼风唤雨,衣着光鲜,可这老者,身上此等肮脏,难得连一个低阶的水球术都不会吗?着实令人鄙夷。
当然鄙夷的并不是这老者,而是那一系,在修真界中,几乎有一个共识,只要是身上脏乱不堪的那肯定是那炼体士了,或者说是修体一脉,他们只修炼身体,对于灵气练气毫无接触,据说这炼体后期着实厉害,能够拳碎虚空,踏破苍穹,但这也只是传说而已,现在的修真界估计能找到修体的就不错了,且修体前期极为平凡,较之练气,可谓被其碾压也不为过,况且炼体之路艰苦异常,困难重重,所以现在的弟子愿修体的就更少了。
而对于老者,在座的长老们知之甚少,似乎听说过,在宗门的外山,有着这么一个人,此人是炼体之修,好像是翰殊原先修体一系的,可这修体一系,自几百年前就以没落,几乎宣告封系了,历年来,招收弟子都没有这一系的招收,今天这老者来此,似乎有些奇怪呀。
众长老把目光投向掌门,眼神带着稍许疑惑。
“您老怎今日有闲暇,难道是来挑选良徒吗?”白袍老者一改震惊之色,拜拳向着邋遢老者问道。
“翰殊自建立以来,修体一系,从未断绝,可时至今日,竟剩老夫一人,且老夫一直卧床,如不在寻托弟子,恐这修体一系,要就此断绝啊。”老人看着白袍老者,面带深色,然后打了打量一直傻笑的天予。
“仙路漫漫,修体一系从古至今亦可为仙,但其中艰辛付出犹胜练气百倍,你可愿随我修仙?”邋遢老人摸了摸天予的头,轻声询问道。
仙字缥缈,灵元、青灵和真月这三处大陆,已近千年没有成仙之事,所以现在的修仙界,已改名修真界,妄谈‘仙’字,只会引来耻笑,在座长老们闻之,无不色变,不由对这老人收起了原先的鄙夷轻视之心,不过也传来了阵阵碎语和嘲讽。
天予看了看老者,虽然有些看不清出神色,但老人的目光异常深邃,竟让他不由的迷茫于其中。
“不说话便是同意了,那咱们走吧。”老人摸了摸天予的头,然后拉着他的小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殿。
白袍老者看着一老一少离去,目光带着迷蒙与深意,宣布了散会,片刻,众弟子与长老们纷纷离去,殿内只剩自己和灰袍老者。
“天灵,你可知此人。”天元掌门看向旁边座椅上的灰袍老者。
“记得,哪能不记得,按辈分来说,他应该高出我们三辈了吧,应该是月字辈的,我们应当称呼为师叔祖了!”
“那年大乱,师祖一辈,师傅一辈,师兄一辈尽皆离去,可只有这师叔祖一人归来,那时的我们还都只是道童!”
“那时宗内只剩下区区百人,我修炼数年后,便已结丹之境接手了这御剑之位,你更是执掌了这宗门之首。”天灵长老想起了往事,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荒谬之感,又有些吐不出来的哽咽之感。
“此时不可再提,不能再提,你身为大长老,现在开始,宗内弟子事物分发加倍,我要去经阁闭关,你突破在即,也要抓紧。”天元陷入了深思,而一旁的天灵则是在座椅中慢慢淡去。
片刻,天元储物袋中一个通讯玉片亮起,其他三宗掌门手中玉片也一个个逐渐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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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乱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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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来了么,天元眼中亮起震惊之色。
一老一少牵着手,一步步向着道门之外走去。
老者所住之地并非在翰殊内,所住之地与之隔了一条较长的幽深山路,是在一片紫竹林中,居于此处的原因用老者的话说,安静利于休息!
天予扶着老者的手,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住处,用茅草筑的小屋展现在天予面前,极为简单朴素,四周紫竹环绕,微风吹过,阵阵“沙沙”声响,四周更有些许鸟兽的叫声传来,他不由感到亲切,想起了古村,那种大殿内的束缚之感全无。
扶着老者进入里屋,屋内只有一张床,别无他物。
老者坐到床上,让天予站在身前。
“老夫,名为月休,翰殊修体一脉首座,翰殊创立当初,修体修元同出一体,为翰殊诸阁之首,风光无限,奈何修体之路艰难,成效甚微,故大多弟子转投它阁,时至今日,已沦落于此地步。”月休长老追溯时光,漫无心思,语气有些嘲弄。
天予看着发呆的老者,心中不知所想,但看着老人的神色,天予感到十分可怜,于是天予晃了晃他的手。
“开心,开心,笑笑,笑笑。”
老人看着天予的神色,目中闪现出一丝安慰。
“你本性纯良,收你做弟子老夫也是满意,虽天资差些,但后期勤能补拙,这你须谨记,看你目闪神光,心智虽不全,但仍可补救,老夫今日稍后助你破境,好了,不多说了,旧病即将复发,还是尽快行拜师礼吧。”
老者说完盘膝而卧,只见其胸口忽有血光亮起,并不时传来声声兽吼,声势惊人,老者突然双拳紧握,接连砸向胸口,声若闷雷,接连不断,直到兽吼声淡去才逐渐停下。
这一幕看在天予眼中,骇然不已,一声声兽吼从老人体内传出,吓了他一大跳,让他直呼,仙人仙人....
老者的拜师礼十分特别,竟让天予打一桶水为其洗澡,天予虽不解,也只能随之去办,等水桶逐渐装满,天予早已气喘连连,汗流浃背。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跨入其内,只见老者皮肤不断地震动,瞬间桶中冷水逐渐升起热气,天予伸出双手,为其擦拭。
老者的身体极为壮硕,并未像其年纪般苍老,疤痕遍布其上,尤其心口那道伤疤,触目惊心,不知老者经过何等惨烈的战斗,盏茶过后,洗毕,老者披起那破旧的长袍,坐于床上。
月休看着此刻的天予,只见他一指指向天予的眉心,道道波纹随之进入天予的脑海,天予身体随之发出颤颤抖动。
天予原先只感到头脑有些微热,但片刻过后,微热竟变成了高温,似乎整个头脑在热水中煮沸一般,只感到剧烈的疼痛,天予下意识的就想避开,可这手指似乎粘住了眉心,怎么都挪不开,然后就在这疼痛中,天予的头脑开始不断冒汗,变得通红,升起了阵阵烟气。
直至半日过去。
老人缓缓睁开双眼,收起双手,看向面前的天予。
片刻,天予也睁开了双眼,剧烈的疼痛依然在头脑中萦绕,可此刻天予却感到头脑剧痛下的一丝丝清凉,比起原来头脑中那种迷雾般的朦胧,天予仿佛获得了新生,那真的是一种重生的感觉,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周围,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油然心生,原先那种压抑,那种迷蒙难受,此刻全部不翼而飞,好像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他看了看面前的老者,跪了下去。
“师尊。”
老人看着天予笑了笑,颇为满意。
“老夫破你分神一境,心智已开,你已重生,日后妙处你自有体悟,好了不多说了,老夫久病缠身,须卧床闭关。”
“老夫名为月休,一生收了两个弟子,大弟子承金,二弟子承发,这两人我也不多说了,以后你自会知晓,如今你已入我门,便为我三弟子,为师修炼有碍,不得不闭神压制伤势,所以修炼上对你也将会无所照顾,你可会怨为师?”月休看向天予,低声笑问道。
“弟子不怨,弟子爹也曾告诫,人生之路只能依靠自己,所以弟子在师傅闭神期间,自当竭尽全力修炼,片刻不敢懈怠。”天予感到心神一片畅然,再无原先那滞纳阻塞之感,说话也顺了许多,他望着师尊目光坚定异常。
月休听了,点了点头。
“希望你不要再走你师兄的路子了,这是为师的令牌,翰殊你凭此令牌,自可进出自由,有所帮助。”说完月休老者说完便闭目不言,应是进入了所谓的闭神之境。
千年来,我有过三次的气血悸动,一次收了承金为徒,一次收了承发为徒,这次收你为徒,可看你表现了,一阵心声随着闭神随之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