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复一日的瀑下苦修,天予明显能感到体能的神速进步,他此时已能将身躯微微昂立,再过一段日子,估计就能站起来了。
上次谭中的巨骨,使他对这寒谭有些好奇和揣测,这谭下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然这巨骨不可能凭空出现,且凭这巨骨的重量根本不可能浮在水面上,就是不知这东西对自己是善是恶,想想自己每天在这谭边修行,岂不是盲人瞎马,危如累卵?
可再想来,自己已在此处修炼多日,除了这次莫名出现的巨骨,以往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见这谭底的东西,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那如此分析下,这巨骨的出现,岂不是它的善意?
善意?
这巨骨定是个好东西!天予如此想到。
锤炼筋骨的草物,这一直是天予这些日子的心病,他拿出师兄给的那张黄色纸张药方,看着上面陈列的一个个草药,天予感到有些头疼,上面的草药天予查过,不是价值连城,就是世所罕见,凭他那点贡献,根本不可能换到,而且自己这些日子消耗的兽肉,就已将贡献花费的七七八八。
自己一个人分量的兽肉不算多,可他每天给小貂,还有莫名其妙少了的,这加起来可是一笔大数目!
他心事重重的来到杂院,跟师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师兄这人虽话不多,可对自己却是极好,自己每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给予指点和帮助,使他感到少有的暖意,再三思索下来,他还是决定求助师兄。
“师兄,师弟有事...叨扰。”天予心中有些扭捏,显得有些拘束。
“哦?师弟莫不是为那滋养筋骨的草药而来?”老者师兄看他神态,猜到了些许,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天予听到师兄直接点明心中苦恼,不禁有些愕然,随后,他沉默的点了点头,抱拳一拜。
“那些草药,对你来说难如登天,可对师兄而言,却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给你也行,就算是师兄给师弟的入门礼,不过有个附加条件,你可愿答应?”老者看向低头抱拳的天予,微微一笑,这笑看似有些洒脱,但细细看去,竟有些狡黠,如年迈狐狸般。
天予听闻大喜,没想到这纠结多日的困境,师兄竟如此豪爽答应下来,他欣喜若狂,不管其他,只是连连点头,称愿意。
“好,好,这第一,翰殊百年新收弟子,即将进行一次比武,这比武参加的弟子,无论老幼,只要是练气层的境界,皆可参加,我要你参与此次比武。”老者说到这儿,微微停顿,看向天予。
这次的比武翰殊宣传的极为隆重,天予也有所耳闻,他不知师兄为何要让自己参与这次的比武,显得有些疑惑,毕竟自己是练体之修,这练气的比武,自己参加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如果能有资格的话,他还是极有兴趣的,这些日子的苦修下,他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底是怎样!
“师弟愿意。”天予毫无犹豫的点头说道。
“这第二呢,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就是师兄想让你给某人说些话,这话呢暂且先不说了,等时机到了,师兄便会告知与你,这事只是嘴上的琐碎小事,不知师弟是否愿意?”老者师兄说到这,语气显得有些局促,有些委婉,面色也有些不自然,貌似是恳求一般。
天予看到老者露此神色,有些讶异,不由对这第二件事感到好奇,不过既然是口头言语之事,这有何难,他果断的应了下来。
老者师兄看到天予如此爽快的答应这事,他不由心花怒放般哈哈大笑,他对着天予连连点头,看其神色也是满意至极,随后,他点了点一旁的包裹,示意天予这就是他所需之物。
这师兄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去一般,竟早先将草物准备好了,天予不由心底起疑,想着答应师兄的两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非同寻常,难道这么简单?
他背着草物包裹向着紫竹小屋走去。
看着天予的背影,老者嘴边仍有笑意,师弟呀,这第二件事所托之语,师兄憋了整整上千年了,不是那老人家新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师兄恐怕再没有什么机会了,这样想来,还是师兄占你便宜了……
...
天予回到小屋,先是将小貂唤了过来,他将上次熬药所用的大炉取出,倒入暖寒瀑的泉水,逐步加入草药,烧至沸腾,然后他忽然沉重地看着小貂。
“小貂,此次的碎断筋骨就靠你了,我自知修体九死一生,可如果真如废物一般被嘲笑欺辱,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入宗的一幕幕从天予脑中闪过,那收徒大殿前的漠视,那同门嘲笑讥讽的嘴脸,那比武台上的遍体鳞伤,以及好友李正的重伤垂死,天予想到这,不由咬了咬牙。
“要么顶天立地的活着,要么黄土一杯的死去,来吧!”天予双目血红,他骤然吼道!
小貂看到天予此刻神态,皱了皱眉,似乎它能体会到天予内心的执着与痛苦,它慢步走到天予身前,长长的叫了一声,声音悲愤且坚定,似是在回应天予此刻的怒吼。
“嘤~”
只见它用它那小爪子对着天予脚趾一点,指骨顿时碎如飞灰,然后脚背,脚踝……
天予咬牙坚挺着,他深知碎骨断筋之痛,体修在修真界一向极少,只因它修炼极为艰险,且极为痛苦,九死一生形容它一点都不为过,如果在那无尽的折磨中,丧失理智心神,那就算是彻底的失败,而失败意味着死去!
所以看着自己身躯骨骼的一步步碎裂,天予一直默默忍受着,他不敢大声叫喊,不敢有丝毫发泄,发泄会让自己放松,放松则会让自己沉沦,而沉沦意味着死亡。
他面色血红,双眼早已充血,全身青黑色的筋早已暴突,如一个恶魔般的挣扎,如一个死神般的残酷,嘴里的哼声一直不断,这哼声毫无虚弱之感,有的只是那呼之不出的绵延气劲,和无比坚定的执着。
他双眼被血红之意覆盖,早已不能视物,可他紧紧的盯着面前,盯着那动作越来越慢的小貂,他脸部肌肉被牙关紧咬显得无比狰狞,他眉头紧紧的皱住。
小貂看到天予模样,早已吓的魂不附体,它畏缩了,它害怕了,晶莹的泪水从它小眼睛中流了下来,它害怕天予坚持不过来,害怕天予的失去。
可它看到天予紧皱的眉头,它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要么生,要么死,天予曾告诉过它。
它继续用自己的爪子对着天予筋骨一步步拍去,先是双腿,后是双手,然后是身躯,最后是头颅!
等拍到头颅的时候,天予意识已经迷糊了,他尽力的去挣扎,去告诫自己,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可他紧绷的牙关还是不受控制的松开了,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观,他想皱眉,想怒吼,可到嘴边连声虚弱的哼都没有,身体,已不受他控制!
他感到累了,可能是原先身体太紧绷的缘故,而现在,他选择放松,也只能放松,放弃第一次出现在身上,无能为力的感觉又一次漫上他的心头!
突然出现的这种别扭感觉,他似曾有过,在哪呢?他想到了古村,想到了乡里邻亲,可发现没这种感觉,他又想到了父母,想到了那院中老槐和破败医馆,也没有!
记事起的一幕幕光景从他脑海中闪过,那安谧宁静的古村,那朝出暮归的三叔阿伯,那破败不堪却仍人来人往的医馆,有欢声有笑语,有温暖……
他在寻找着这种感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而此时,小貂站立在天予的胸口,它伸出一只爪子,停在了天予的面门,只要拍下去,这碎骨就算完成了,只要拍下去!
可它的小爪子怎么也听不了使唤,眼泪滴滴从它脸上滴下,看着天予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它知道,天予不行了,只要这爪拍下去,天予定然魂归天外,它...下不了手!
远在经阁的月问,看向后山方向,手里视若珍宝的经书紧攥着,他丝毫不知经书已被他那手捏的粉碎。
杂院老者抽着早已没有烟丝的旱烟,嘴里啵啵有声,他看着后山,紧锁眉头,面含深色,他站了起来,将旱烟扔向一旁,只见他身影一闪,眨眼已来到小貂身后...
他看着气息将近的天予,嘴上苦笑,不行么?
天予心神游荡在过往的回忆中,他一直苦苦思索那种令他感到窒息的感觉,那种令他憎恶的感觉,在哪呢?翰殊的入门,师尊的收纳,这些没有,经阁,李正,比武台,比武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