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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自私的人啊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整个世界都被冲刷得无比干净。林维夏开车来到郊区的纪家老宅,下车撑伞,往院子里走去。

自从父母过世之后,纪景便不肯回来住,林维夏也不愿意一个人住在这里,于是偌大的房子便空了下来。纪景问都不问,仿佛是近乡情怯一般,只有林维夏记得定时雇工人来打理,但虽然这样,也只是保证了屋内的清洁,院子里的矮树和高草像疯了一般野蛮生长,郁郁葱葱的绿色被与洗刷之后显得鲜翠欲滴。

林维夏走进自己的房间,留恋地看着那些昔日的物品,她的画架、颜料盒、书籍和画册,这些东西都记录了那段美好的岁月。她曾经想过要带走,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忍,便把它们留在这房间里,像过去那样,如同这美好从未被打破过。

她靠在床上,闻着床单新鲜的洗衣液的味道,渐渐放松,伴着窗外的雨声,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五岁,回到和纪景刚刚相识相知的日子,那段岁月美得不像话,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画画,偶尔嬉闹起来,把对方涂得满身是颜料,然后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椅上一起看夕阳,吃冰淇淋。继父在院子里支起烧烤架,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烧烤。

妈妈烤的鸡翅总是最美味,这时候的林维夏就会现出原形,再也不复之前那个清纯可爱的少女,而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吃货,酱料沾了一脸也顾不上擦,只顾大快朵颐。纪景看着她变成大花脸,先是指着她的脸哈哈大笑,然后就会拿出纸巾帮她擦脸,一边擦还一边嗔怪地叫她“小馋猫”。林维夏望着纪景温柔的笑容,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父母在一旁,看到这一双儿女如此友爱,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们大抵是不会知道,林维夏和纪景之间,绝非单纯的兄妹之情,那些青春的欢笑与嬉闹之下,掩盖的是蠢蠢萌发的情愫。

这短暂的梦中逍遥时光并没能持续多久,手机尖锐的来电铃声便把林维夏吵醒。她拿起手机,见是纪景的名字,便放轻松,接起电话,慵懒地说:“喂。”

“睡午觉呢?”电话里,纪景温柔地问道。

“你怎么又知道?”

“你的声音一听就是还没睡醒呢,再说,这种天气你最爱睡觉了。”纪景的声音里有些许笑意:“别睡了,来公司吧。榆阳今天不在,她去见朋友了,晚饭也不回来吃,我请你吃饭。”

林维夏微微皱起眉头:“难道我们吃个饭都要偷偷摸摸背着她吗?”

“夏夏,”纪景的语气里充满无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维夏岔开话题:“好了,我开玩笑呢。我这就过去,有事儿找你。”

纪景在办公室里等着林维夏,看到她推门进来,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开心的笑容:“等了你好久。”

林维夏也冲他微笑:“路上有点堵。”

纪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林维夏把手上的画册递给纪景:“我为董墨画的设计图,你来把把关。”

纪景脸上陡然变色,他接过画册,但是并未打开看,冷冷地:“怎么?你亲自设计这套礼服?”

林维夏看着他的眼睛,坦然地说:“是啊,这是公司的重要客户,我不想搞砸,要不然嫂子会更生气。”

她说的时候,特意在“嫂子”两字上加重了语气,果然,这种态度成功刺激到了纪景,他的脸色涨的通红:“你别拿榆阳来打掩护!我是不想设计,但并不代表要由你来替我做!公司还有其他设计师,他们的能力完全能应付这件事,你明知道我不希望你跟那个叶瀚城过多接触,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揽下来?”

林维夏没有解释,而是换上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纪景,央求般地:“你不看看我的设计吗?”

纪景嫌弃地把头扭到一边:“我不看。这个设计不算数!”

“哥!”林维夏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你看看设计图好吗,这是我很认真做的,真的!”

纪景依旧冷冷地说:“我不看。这件事我亲自安排,你不用再管了。”

“为什么?就因为叶瀚城?你到底跟他有什么过不去的?要这么针对他?”林维夏委屈地看着纪景。

纪景叹了口气,换上商量的口吻:“你就听我这一次吧,好吗?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林维夏不明白:“你根本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给我!”

纪景无奈地垂下头:“我的理由……你是不会相信的。”

“说出来,让我自己判断。”

林维夏望着纪景,看着他咬了咬牙,手指狠狠地抠着桌边。这时纪景下意识的动作,他一旦有口难言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抠着手边的东西,那高级的办公桌边角上已经被他抠得十分斑驳。

纪景不语,林维夏也不再说话,只是牢牢地盯着他,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最终纪景坚持不住,低声地说:“我觉得,他是真的可能会把你抢走。”

他的声音虽然低,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维夏的心上,她顿时觉得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满腔的委屈涌了出来:“难道你觉得,我就应该在你身边,像个你豢养的小动物一样,至死追随吗?难道我就不该有我自己的人生吗?”

“不是这样的!”纪景看着林维夏,急切地说:“我当然希望你拥有自己的人生,我希望你能幸福。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世界上最希望你能幸福的那个人,因为我……因为我给不了你……”

“可是,给我幸福的这个人,也得经过你的筛选,是吗?”林维夏冷冷问道。

纪景颓然地望着她:“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希望你能幸福,但是我不希望你离开我。因为你是我仅有的亲人。以前你也谈过恋爱,但是我丝毫都不担心,因为他们……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可是叶瀚城不一样,你看着他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哦?”林维夏苦笑了一下:“这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那你倒是说说,我看他的眼神,有什么不一样?”

纪景哀求般地看着林维夏:“别这样好吗?对不起,夏夏,如果你想恋爱,我帮你介绍,我一定帮你选个最优秀的男孩……”

“够了!够了!”林维夏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哥,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想我还有足够的魅力为自己寻找一个男朋友,谈一段恋爱!我不需要你再把我当成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妹妹,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安排好一切!我有能力控制我的生活,不需要你告诉我哪个人可以结交、哪个人需要躲远点!说到底,你也只是我的哥哥,不是吗?”

说到“哥哥”这两个字,纪景眼神中划过一缕被刺痛的神色,他低声地说:“对不起,我真的只能做你的哥哥。”

林维夏深呼吸一口气,仰起头来看着纪景:“你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是我想要的太多了。从此之后,我会守住这个界限。”

她看到桌上那个被冷落的画册,一把抓起来,示威般地对纪景晃了晃:“这个案子我跟定了。你别再管我!”

林维夏说完便夺门而出,她用力抓着画册,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向楼下走去,她被一种绝望的感觉笼罩着,大脑一片空白,心突突地跳着,但是她只能不停地走,飞快地走,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在员工面前崩溃,她林维夏不可以在人前出丑,绝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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