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阳城,不比洛水县,虽然并非是京畿要地,却也是一座大城。小小的洛水县,又怎能及得
上它?不论是人口,还是繁华。与洛水县一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也许,天堂还不及这里的分毫。
虽然没有接踵而至,挥汗如雨的景象,但是一眼望去,满眼全是人。各种各样的人,形形色
色的人。
这里是临阳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亦是最热闹的一条街。若是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不似此
刻的模样,那么城中便不会有欢乐,亦不会有笑语之声。或许只有哭泣之声,只有痛苦,还
有数不尽的哀怨之声。
走在这条街上的人,每一个人的衣着都不凡。几乎每一个人的腰上都系着一条玉带,装饰着
各种各样的珍珠玛瑙的玉带;手指之上,总是带着戒指,或玉或金,总会有那么一个。仿佛
不如此,就不能出现在这条街上一般,不如此,就不会有人瞧,有人愿意问候,或是打一声
招呼。
总会有人不是如此,那些也许并不是他们眼中的“人”,只是他们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其实
,那些人与狗也不无分别,有时还不如一条狗。
只可惜,那些人并不如此认为,他们面上同样荡漾着一抹笑容,仿佛并非是一个跟在主人,
摇首乞怜的下人,而是一位大爷——一位身份独特的“大爷”。
有时候,他们确实是大爷,但却不是在他们身旁,或是身前的人的大爷,而是那些吆喝在一
旁的小贩眼中的大爷,而且是他永远也不敢惹,更不敢得罪的大爷。甚至,即便是他们随手
从摊贩上拿走一件两件东西,不仅不敢发怒,还得笑几声,甚至还得猥琐的笑着道“大爷能
够看得上小的的东西,实在是小的的荣幸。”
那神情,仿佛就像是见到了世上最美的女人你一般。
幸好此时,并不用担心他们会如此,只要他们的身边有他们的主人,他们就会十分的规矩—
—规矩的就如一条忠诚的狗。
而在这人丛之中有一个人——独特的人。
一身粗布衣衫,不着任何的装饰。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十分和蔼的笑容,那笑,仿佛就是
春风。不论谁见到那笑容,都会忍不住看他两眼,甚至还会忍不住回以微笑。他的手指之上
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满满的茧子。他不仅不将那一双手隐在袖中,还将它们伸在袖外,时
不时与满面笑容的小贩打一声招呼。
只可惜,那些小贩也不愿与他打招呼,甚至面上的笑容也会在他那里变上一变。
若是比较起来,他的这一身衣服,还不如那些下人的衣着。不仅没有他们的华丽,甚至还比
他们的衣着少了许多的修饰。甚至,他的衣服还及不上小凡的粗布衣衫,毕竟他们的衣服上
面没有一个如拇指般的大洞,而且还是在极其显眼的地方。
那些下人的衣服当然要比他身上的衣服强些,毕竟他们有时候也可说是主人的“脸面”,总
是需要装饰一下的。至于小贩,若是太过寒酸,不仅不能来这来,而且他的东西绝不会有人
光顾的。毕竟,买东西的人,首先买的并不是东西,而是卖东西的人。只有对那个个人满意
,他才会买那人的东西。乞丐的手中,会有好东西吗?即便是有,又有哪一个人敢买?
乞丐,一位躺在街边的乞丐,伸着一双脏兮兮的手,不住的望着他身边走过的人,嘴里念着
他能够想象的到,或是自他人的嘴里听来的好词,点着头,叩着首,只有有一个人会往他的
破碗之中投一枚铜钱。
只可惜,不仅没有人投一枚铜钱,甚至还会远远的躲着他,甚至于还有恶语相向,更甚者还
会吃上一脚。
幸好,世上还是会有好心人。他的那一只破碗之中,此时已有数十枚铜钱。
待那个人走过乞丐的身边之时,乞丐嘴里的说词已停下,甚至瞅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眼神满是不屑,别在一边;甚至他的嘴角还微微的勾起一抹冷笑。
那人仿佛没有瞧到,亦没有见到乞丐的眼神。他居然将身子蹲下,自怀中取出几块碎银,放
在了那个破碗之中,似乎想要与乞丐说上一句话,只可惜,他的眼中只有一张侧脸,冰冷的
侧脸。
乞丐并没有瞧到他的动作,却将那一只破碗慌张的收在怀中,脸上顿时浮起一股警惕之意,
还有些许的惊慌,还夹着一股怒气,似乎深怕他将他碗中的铜钱抢走一般。
直到那人起身离去,乞丐才将目光收回,望向了那一只破碗。直到此刻,他才发现碗中的碎
银,再瞧那人,已经被许多的人影遮蔽了,完全的遮蔽了。乞丐的面上,顿时浮起一抹奇怪
的神情。只可惜,瞬间便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满脸的怒意,还有惊恐,不多时便传来了几
声惨呼,夹着数十声怒骂之声。
只可惜,这些声音,已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那个好心人并没有听到。
那一个洞,仿佛是他衣服之上的装饰,他并不觉的有任何的不适,而且,看他的面容,甚至
十分的满意——若是没有这个洞,他的衣服就失去了价值一般,也就失去了他的身份一般。
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大爷,他就是一个大爷。
见到他这一副模样,至少有十几个人想要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来上一拳,想要将他的鼻子打碎
。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他的主子出一口气。
只可惜,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甚至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当望到他身旁的一个人时,不仅不敢
上前,甚至将面上的神情一并隐去。就连,那些有意指使手下狠狠的教训一下他的“主子”
,也将刚刚出了一半的话停了下来,将还未说出的话吞回腹中。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在心
中暗骂一声,顺便也庆幸一声,远远引着那些随从逃开了。
或许他们不认识楚映雪,不知道楚映雪,但是他们定认得他身边的那个人——曲骆炳。
曲骆炳并不是这里的恶霸,更不是一个地痞,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甚至不敢得罪他的
人,就连大骂一声也不敢。
其实,曲骆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亦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只不过他认识的人多一些,
他的朋友多些,他的财富也要多些而已。
“你可知道,那个乞丐并不会感激你,”曲骆炳望着楚映雪缓缓道,“甚至瞧也不愿瞧你一
眼,甚至害怕你将他碗中的铜钱抢去?”
“我并不是为了他的感激,”楚映雪轻轻的笑了笑道,“而且,若是我也见到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衣衫破烂的人蹲下,定也会是那样,甚至还会更甚。”
“既然你知道他会那般反映,那你为何还会蹲下身?”
“因为我要提醒他一件事。”
“什么事?”
“最好将那些碎银子收起来,不然便不会是他的。”
曲骆炳微微一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但愿他听到了你说的话。”
“但愿他听到了,”楚映雪亦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他没有听到,只怕已经被人抢去了。”
“若是被人抢去了又该如何?”
“那也是他的命,是他的选择,我无能为力。”
“但是,你可以从抢他的人的身上抢回来。”
“我抢不回来。”
曲骆炳闻言不禁怔了怔,道“为何抢不回来?难道他们的功夫比你还好?”
楚映雪摇了摇头。
“难道他们是你惹不起的人?”
楚映雪又摇了摇头。
曲骆炳不禁不解的道“那究竟是为何?”
“我只能救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楚映雪叹了一口气,道“而且,若是我这一次救了
他,并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那些人必然会找他报复。”
曲骆炳动容道“那你为何会放下那些银子?”
“那是我必须做的事,”楚映雪道“那并不是为他,而是为我。”缓了缓,续道“我已将我
能做的事,做了,至于他的事,只有他自己完成,我替他做不了,而且,也不能替他做出选
择。”
“你果然是一个特别的人。”曲骆炳不禁道,“不论他能不能将那些银子收入自己的怀中,
于他而言都是一件好事。”顿了顿接道“至少他会明白一个道理,也会明白一件事。”
楚映雪闻言,不禁笑了笑。
只可惜,这些笑容很快的便凝结在他的面上,他的眼中猛然闪出一抹不安,张着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一只手臂。
那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手臂,楚映雪能够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力量,亦能感觉到它的威力。
若是这一只手臂打在人的身上,不论是那一处,绝不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