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飘着烛火熄灭的烟火气,素隐躺好,开始陈述。
“我小的时候,家里发生变故。家里人舍不得卖掉我,却也实在养不活我。我那时八岁,已经懂事,知道自己是家里的负担,就跟着上门来买孩子的应头走了。给家里换了三十两。”
“哇,那你小时候一定特别漂亮。”江云再一旁感慨,“要是我就只能卖五两。”
“谁说的?云儿这样乖巧,是无价之宝,没有人愿意卖你的。”素隐笑着摇摇头,将被子紧了紧。
“那之后你就被卖到这里了?”江云抱着素隐的手臂,脑袋枕上去。啊呀真舒服。
“没有。被卖到这里是一年后。因为刚刚离家,心里难受得不行,那些人叫我做什么我都提不起精神,就被转手卖了第二次。这才到了这里。”
“挨打了吧?”
“挨打。天天打。正是男儿心性正旺的时候,哪里学得惯女儿家?”素隐叹口气,双目视若无物。
“唉。怪不得你这么讨厌女人。”
“再大一点的时候,就有教头开始调教身子了。”
“就是逼你们学好床上功夫?”
素隐一愣,对着江云的脑袋就敲下去,“你这娃娃还是不是个女儿家!”
“就因为是女儿家,才比你更懂嘛。”江云吐吐舌头,她从没想装成不经世事的小百花。见过的太多,她早就已经不在乎,此时更没必要故作娇羞——她这是要在这里谋生活的!
“你啊你...”素隐点着她的脑门儿,瞪着眼睛,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朵奇葩。
“那你学的怎么样?”
“一开始学的不好。经常弄伤自己。等到后来就好了。”素隐神情淡漠,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人总是要为了生存舍弃很多。你辛苦了啊。”听了江云的话,他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么些年,也没人对他说过这些体己话。从小家中的变故,早已让他看透人心丑恶,再怎么对他甜言蜜语,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但江云的话,仿佛让他看到年幼的自己,这是对年幼时的他最大的慰藉。
“那时你每天晚上都工作?”这么问有点戳人心窝子,不过江云实在是非常好奇。
“刚...来的时候,客人图新鲜,也曾经连着接了很多......”素隐回想着当时自己的模样,苦笑,“但人总是喜新厌旧。自己是这样,就更没有理由要求别人了。所以现在基本一月有大半时间空着。再加上自己是老人,也帮着教头干些训练新人的事。”
“哎呀别介意,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教头问起来我也好知道怎么回答。”说谎!江云的大脑立刻反对,明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样做多伤人!但是江云握了握拳头,还是继续问了出来。
“我...到这里来之前,曾听说过新的孩子被送进来时,很多都非常抵触。有的甚至...有轻生的念头...这南馆里,是不是也......”江云的睫毛飞快的上下扇动,眼睛不敢往素隐那边看,却忍不住往他脸上瞟。
“嗯,有的。每年都有吊死的,病死的,这些没了的最后都由龟/公处理了。”素隐一下一下轻抚江云的头,像抚着一只花猫。
“你们这儿的老板是谁?他什么来头?”素隐的轻抚显然对江云十分受用,她轻轻的拱一拱,换个姿势继续享受,看的素隐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素隐正准备开口,却顿住,“你一个姑娘家,总打听这些做什么?”抬手就在江云光洁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哎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江云一边耍赖撒泼,一边往被子里面拱,素隐见状赶紧投降,这才将她从被子里拎出来。
“这人很有来头。我小时候他就已经在这儿了。是个笑面虎,不是个好惹的。”素隐暗暗发恨,要是个好惹的自己早就逃出去了。
“这样啊......啧啧。他就没有什么弱点?比如他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癖好?”江云想尽可能多知道些,以后行事方便。
“这我还真没注意。不过大家都传他吃人不吐骨头,专门掳走长得好看的孩童,压在地窖里,留着吃掉。”素隐的身子微微抖了抖。虽说是传说,但谁知道呢?无风不起浪。
“嗯......”江云摸着下巴,想着这其中的缘由。吃人?怕是个幌子。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家南馆开在首都CBD,本来就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这人后台很硬啊......怕是不好搞。江云心里突然一惊——自己这是想搞什么?真把自己当神啊!连神都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别说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穿越女N号......
“额......也是哈。看来我还是本分些的好。”江云为了迎合素隐的恐惧,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你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第一次见面就将我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小姑娘,也有害怕的时候?”素隐笑着搂过江云,“没事的,再丑恶的人也有天收,不要太担心了。”
唉——你才是大错特错呢。往往现实就是好人不长命,坏人留万年。你不当上帝,恐怕世界上就没有上帝。江云感到很疲倦,一阵一阵的困意袭来,最终还是闷头睡了。
等素隐再低头时,发现怀里的人早已睡着多时了。这个娃娃还真是敢睡,明明认识他还不到两个时辰。素隐轻轻放开江云,将被子压好,这才躺平,却再难入睡。想想自己刚来的时候,夜夜不敢合眼,每天胆战心惊的过生活。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没有几个能一直留在身边。江云的出现让他毫无乐趣可言的生活,出现了一道裂缝,从缝隙中能窥探到快乐地影子。这是何其珍贵!
想着想着,一只热腾腾的手臂就趴了上来——转头一看,是江云又缠了上来。那傻乎乎的睡相像是烫着了素隐的视线,他快速转过头,眼里含了十八年的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