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回家后,就反复阅读了这本无名小册子,渐渐地将书里的内容都掌握了,可惜书中没有提出任何与怨灵对话的方法,也没有提到如何让怨灵重新转世的办法。除了看书之外,文远每天还花很多时间修习千机道,这个道法很奇妙,不能通过文字描述,而是在昊天幻境中由先前的那个声音带来,现在已经与文远合而为一了,文远也没办法向别人解释千机道是什么,以及如何修炼。现在文远只知道千机道是探究事物本源的极高深道法,它有四个基本境界,分别是道一境、道生境、道明境以及道新境,而自己还只是处于最初级的道一境阶段,当这个道一境阶段炼成之后,应当能够暗中视物,遥听百步外细微声响,施法的话能够感知到普通人昨日的情形,更奇异的是容易感悟大千世界的联系和变化,修习其它道法也会事半功倍。通过不断修炼,越过道生境和道明境后,最后将到达道新境界,能够看透九天十地,联接天地大道,感知万物发展。千机道的修炼也很奇特,既不同于吐纳打坐,也不需一招一式地练习,要做的只是以昊天幻境的星空为指引,一边参悟星空变幻,一边培养使用法力来提升自己的感知。
文远现在很勤奋地修习千机道,并不是期望获得多么高深的法术,而是由心底里感到亲切,仿佛这就是冥冥中自己长久以来追寻守护的东西,是和自己一样重要的存在。只要他一凝神,不论是不是睁着眼睛,识海中就会出现昊天幻境的星空,就能进行修习。文远自己还不知道,他的魂魄经过昊天幻境中生命之河的反复洗礼,已经变得异常的坚固和强大,远胜于普通修士,也只有这样才能修习奇异的千机道。
这天,文远无意中一边修习千机道,一边拿着小册子翻阅,看着书中那页发黄的图画,忽然感到这可能是魂魄出窍的指引图,不觉沉下心来细细参悟,眼中顿显星海灿烂,心中一片空明,片刻之后,文远终于领悟了这页图画的真意。
当文远告诉小叔,要去鸣凰坡祭拜百灵公主的时候,却遭到了强烈反对。
“文远啊,我知道你和百灵公主很亲近,但是现在不同了啊。每天晚上鸣凰坡都是阴云密布,冷风嗖嗖,没有人能靠近坡顶,到了附近都会头晕,或者迷失自己。你能从十几年的昏沉中醒来,多不容易啊,你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不知多高兴呢,要是去鸣凰坡再发生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啊!”
“不用担心的,小叔,我肯定不会有事。到了那儿附近,如果我有不适,及时走开不就行了吗?你忘了我也是先天境界的武士了吧,一般普通人都没听说谁在那儿遭遇不测,我怎么就会不行了呢?”文远充满自信地解释道。
想到文远确实是淹城为数很少的先天境界高手,小叔最后同意了他的想法。
“我从鸣凰坡回来后先去城内看下二哥,过几天再回家。”想到二哥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文远既期待,又有点忐忑。
“好吧,你二哥这两天大概就要回家了,你去住一段也好。你婶婶就要生养了,我就不陪你一起去了,你自己一切当心。”
这天晚上,文远从从南坡静静地走上了鸣凰坡的坡顶。虽然也遇到了阴云盖顶,遇到了冷风吹面,但这一点也没影响到他,因为他的魂魄异乎寻常地强大,根本不会被怨灵所伤。
在离金井不远的地方,文远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大墓,走到近前,看到墓前立着石碑,上面刻着“淹城郡主季明月之墓”。
想到公主遇难的情形,文远又是一阵难过,默默地在坟前祭拜完后,烧化了随身带来的纸钱。当火苗全部熄灭,星星点点的飞灰都被风吹散之后,文远站起身,仔细端详周围的一切。天上不见星月,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冷风在阵阵吹过,空中弥漫着一种阴沉凄凉的气氛。不过这黑暗难不住文远,他本来就能在黑暗中见到事物的轮廓,再一凝神,眼中星芒闪烁,周围的景物基本都能看清。
晚上的坡顶,凄风阵阵,发出的声响似呜咽、似嘶吼,很容易使人心生幻觉而迷失自己,文远不禁有些着急,自己虽然不惧这阴风侵体,但自己也没有法力,不能施法与怨灵交流,甚至互相看不见,听不到,这样就没办法帮助到百灵公主,这可如何是好呢?
文远站在墓边,凝神细思,隐隐感觉那金井似乎和怨灵有关系,就迈步走到了井边。井中黑沉沉的波澜不兴,但文远隐隐感到了一丝脉动,就静静地站在了井边,默默地冥想,体悟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天地脉动,那似乎是一种引导,一种期盼。文远取出红铃花,念动咒语,顿时催发了一片神秘的金色光点,飘荡在空中。
片刻之后,文远一边凝神细想着魂魄出窍的指引图,一边在金井奇异的牵引下,一缕魂魄出窍,处于了一种空灵奇妙的状态中。现在,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两个飘荡纠缠着的怨灵,一个是美丽的百灵公主,另一个竟然是温文尔雅的留城公子刘祖海。因为离了肉身实体,没有法力的怨灵只靠着一股顽强的执念而存在,不能清晰地思考和讲话,但很快认出了文远的气息,都飘飘荡荡地围拢了过来。文远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不能持久,就急急地向他们解释,说自己以后一定会走上修真的道路,肯定能帮助他们实现心中的愿望!但现在他们这种怨灵的存在形态,不能持久,很快就会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也无法重现。最好的办法是重新转世,如果在魂魄中留下印记,转世后相隔再远也一定能找到,一定会有再见的一天。
叙说两遍之后,这两个怨灵似乎明白了文远的意思,都表现出了以后要长相厮守的强烈愿望,文远也很感动,再三向他们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到让他们以后再度重逢。接着刘祖海的怨灵向文远展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模糊的图像显示出一个手持小鼓的高大道人,用奇异的法术控制了刘祖海的身体,在淹城的北门前面这被控制的刘祖海举剑要劈季明光,是季明月的一声呼喊,唤醒了被压制的灵魂,刘珠海的魂魄殊死挣扎,最后惨死在了那道人的手中。
虽然图像模糊,但是文远瞬间明白了刘祖海当年突然背信弃义诈开城门的真正原因,也为这正直善良的灵魂所遭受的不幸遭遇感到痛心,文远向他保证,以后一定会尽力寻找到这邪恶的法师,为他讨回公道。
因为自身没有法力,仅仅是靠着金井的牵引而灵魂出窍,文远感到自己这种状态很难再持续下去了,就催促他们赶紧留下灵魂印记,尽早寻找合适的时机去重新转世。片刻之后,季明月的怨灵中出现了一个美丽的上弦月图像,刘祖海的怨灵中则出现了三道如海水般的波浪标记。
很快地,文远魂魄归位,望着空中阵阵的冷风大声说道:
“百灵公主,刘公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在人群中再一次找到你们,让你们重逢。也一定要找到那邪恶的法师,他不仅用恶毒的法术害苦了你们,也挑起了这长期的战争,让无数淹城和留城的人都遭了难,我要找到他,消灭他。公主的灵魂印记是上弦月,刘公子的印记是海水波浪,我都记住了,你们一路走好。”
说了两遍之后,空中阵阵的冷风渐渐地停了,头顶的阴云也慢慢消散了,重新露出了繁星灿烂的夜空。在坡顶徘徊了一阵之后,文远就下坡到南楼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文远进了淹城,那个现在已改名叫兰陵的城池。战争的创伤已被时间抹去了,街道上又新添了很多建筑,走在熟悉的商业街区,到处是人来人往,展露着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在城中到处逛了一圈,文远在下午时分到了青果巷。这是一条较为僻静幽深的长巷,历来住着城中的达官贵人,文远没想到现在哥哥家也住到了这里。按照小叔所说的位置,他很快来到了一所大宅门前,漆黑的大门上钉着许多门钉,显得厚重大气。敲门通名之后,文远很快被迎到了后院正屋,见到了自己的嫂嫂。
“嫂嫂!”虽然有点局促和扭捏,文远还是恭恭敬敬地上前招呼。
“哎啊,真是叔叔。当年是我们淹城的少年英雄,谁不知道啊。打仗受伤了这么些年,现下终于好了,你哥哥就要回来了,不知要多高兴呢。来,齐风齐笙,快叫叔叔。”嫂嫂是个热情干练的女子,一边招呼文远坐下,一边叫来一双儿女。
“叔叔好!”齐风齐笙异口同声地叫道,同时小眼睛都好奇地盯着文远看个不停。
“你们好。”文远更局促了,自己还从来没有被人称过叔叔,尤其是被嫂嫂称作叔叔,虽然只是一种习惯称呼,但也让他扭捏不安。
哥哥家前后三进,外加一个很大的庭院,在淹城是一个很不错的富贵之家了。在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文远的哥哥就回来了。看着眼前英武的年轻人,文远迟疑地开口道:
“哥哥!”
“哎,小弟啊,这些年你终于醒过来了。以前回去,每次看到你昏沉的样子,真是难过啊,现在终于好了。”哥哥兴高采烈,眉宇间满是豪迈英武之气,再也不是那个迷恋蹴鞠的懵懂少年了。
“哥哥你成了将军了,真实现了以前的梦想。”虽然一下子见到哥哥变得这么大,有点不习惯,但毕竟是很亲的亲人,文远还是很快熟悉了起来。
“哎,以前只知道将军威风,哪知道将军辛苦啊,不说这个了。你病好醒转的事,告诉季公子没?”
“还没有,我也是昨天才到淹城的。”虽然季公子现在正式身份是东湖国安元候领兰陵牧,但文远兄弟私下里还是习惯称他季公子。
“嗯,要去告诉一声。季公子为了你的事也****不少心,请了许多人,虽然没有成功,但我们也不能忘记别人的情谊。”
“嗯,对的。我也想见见他呢。”
当天晚上,文远和哥哥一家就被慎重地请到了化龙巷郡守府,季公子大排酒宴,庆祝文远复苏。经过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季公子的脸上也留下了沧桑的印记,他得知文远苏醒特别高兴,因为文远不仅在战争中救过他的性命,而且是淹城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年也是为了销毁白玉龟才受伤沉睡至今。
席中,季公子说起文远当年就是淹城的小英雄,淹君亲授白玉双鱼腰牌,现在能够从昏沉中苏醒过来,是整个兰陵的大喜事。文远有什么需要,尽管向他提,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帮他实现。
文远首先感谢了季公子的热情招待,然后将明凰坡顶百灵公主怨灵转世的事告诉了大家,同时也解释了刘祖海当年性情突变诈开城门大肆屠杀的真实原因。说起这些沉痛往事,大家又是唏嘘不已。
季公子席中问起文远今后的打算,文远说自己一时还没调整过来,只想在荡南老家住一阶段,长大一点再出外寻找机缘修真。季公子想了想,认为这样也很好,再次强调,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文远在哥哥家住了几天之后,哥嫂都热情地让他以后常住这儿,正当文远犹豫不决的时候,小叔遣人来通知说婶婶生了个女儿,按照当地风俗,亲戚朋友都要送汤,所以哥哥张文广备了鸡鸭衣服等礼物,带着文远并自己一家出发去荡南老家。
下午的时候他们到了荡南老宅,一大家人高高兴兴地嘘寒问暖,为新添一个小千金而高兴。小叔告诉他们,已经请茅山的有道之士起了名,叫做张瑶。一会儿之后,小张瑶从睡梦中醒来了,小叔乐呵呵地抱了出来,与各亲戚朋友见面。文远看着这纯真的小脸,自己新添的小堂妹,也非常喜欢,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小手,笑着逗她:
“瑶瑶,瑶瑶。”
文远感到瑶瑶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手指,小小的脸蛋上那圆圆的大眼睛出神地看着他。
“好乖巧啊,真是个好妹妹。咦,这么热为什么还戴个帽子?”文远用另一只手将她的婴儿帽向上推了推,看到太阳穴旁有个红色的胎记,仔细一看,赫然是一个上弦月图形。
“啊?!”文远大吃一惊,叫出了声。
“怎么啦?”大家围了过来。
“这胎记?”上弦月的秘密文远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时反应过来,接口说道:
“这胎记好漂亮啊。”
“哦,这个啊,接生婆说了,很多婴儿一开始会有胎记,长着长着就慢慢消退了。”小叔乐呵呵地说道。
“瑶瑶,我的小妹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实现你的愿望。”文远轻轻地对这个妹妹慎重地说道。
文远继续在荡南老宅住了下来,平时也上宗学,更多的是修习千机道,还有就是陪小妹妹玩耍。
寒来暑往,又是七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