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热气环绕,隐约只见两团白乎乎的玩意微微在晃动。
此时趴在院子墙头透过一小窗口朝屋内张望的男子用手撩着一头枯发,瘦弱的身子艰难的往前倾斜着,年过十八还未散开的面目虽然显得一脸稚气,可是此时怎么瞧怎么越挨千刀的流氓。
看到一双手有意无意间在白乎乎的团状事物上停留的时间过长,男子咽了咽口口水,不自觉乐出来声,也许是乐极必须生点悲,原本就已经前倾的离谱的身子为了再进一步近距离观察,再一次挪了一点。
也就是这一点。
只听见嘭的一声响,尘土飞起,院子里原本正在啄食的几只母鸡发出惊恐的鸣叫
,一匹老狗狂叫着赶来。
男子大骂一声晦气,迅速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朝院子门跑去,拉开木栓拔腿就跑,老狗见着了人影,哪里还肯放过,咧着嘴便追了上去。
此时屋内门打开,一位面貌一般却难得胸大臀圆的妇人从屋内走出,只望见自家老狗追着人影不放,还隐约传来叫骂声。
妇人望着墙头,略微思量,她也不是****的黄花闺女,轻笑一声后脸色微红的返回屋内。
暮色降临,林中的一簇柴火在暮色中,从灰烬中看出已经燃烧多时,林子周边散着若隐若现的肉香味,林中只见地上散落一地狗毛,一个衣裳已经破成几大片随意搭在身上的男子正在转动手上的树枝,树枝上穿着的狗肉已经泛出金黄色的油脂弥漫着肉香味。
男子正烤着狗肉,旁边一个年岁与男子相仿却是个光头的男子伸出脑袋凑到狗肉旁边啧啧说道:“狗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李瑞兄弟这狗肉可是大补啊”
烤肉的李瑞有些气闷道:“这畜生坏了老子的好事不说,还撵了老子一下午,若不把它打了牙祭去去晦气,以后还怎么混。”
光头男子缩回了脑袋,可目光停在狗肉上从未离开,开口道:“今上午落霞城的几个老东西正张罗人手,也不知道有什么动作,我已经答应入伙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这次是哪家遭殃啊?”李瑞的手停顿了顿漫不经心问道。
“这个也不清楚。”光头用手指戳了一下高温的狗肉,随后把手指塞到嘴里允了几下,咋咋作响,一副陶醉的模样。
“就不怕我去告密啊,这镇上就这么几户大人家,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人家一高兴说不定还能赏我一份正正经经差事,以后可就衣食无忧咯”李瑞笑着望着光头一眼。
光头男子正好侧头。
四目相对之下。
光头男子哈哈大笑道:“不会的,你帮过我,老子相信你”。
李瑞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光头男子是李瑞初到鲁国时在路上救下的,当时被几个官家腿子追赶,小腿上中了一箭还跑的贼快,李瑞一看这人死不了,自己初来乍到也就顺手做了个顺水人情,就顺手捡了几块石头阴了那几个差兵一把,让这光头小子安然无恙的摆脱了差兵。这等锦上添花的好事,李瑞也乐得做,至于小子是不是真心记着他的救命之恩,他不清楚,反正在初到鲁国的几件小事情上,他确实如了李瑞的愿帮了李瑞一把,一来二去,二人逐渐熟络起来才知道这小子仗着有把子力气和几分机灵劲当起了地头蛇,别看平日里确实是个喊人爷不离口的沿街乞讨的乞丐,夜色里蒙起脸来拆门砸墙也是一把好手。
肉烤好了,李瑞从后腿撕下两块,一个人一块后,将剩下的狗肉插在柴火边收收油水。
光头笑呵呵接过狗肉,说了一句稍等后,便跑开了,李瑞见他跑开,也懒得理他,独自对付起这只坏他好事,毁他衣服的恶狗来。
不消一会,光头男子一身泥垢跑回来,怀里还捧着一个密封很好的坛子,当着李瑞的面掀开,一阵辛辣的味道散开。
闻着这味,李瑞一愣问道:“酒?”
光头嘿嘿一笑。
这战事吃紧的年月里酒可算是稀罕物,那些白天刀光血影见惯死亡的大兵,晚上唯一陪伴就只有劣质烈酒,所以导致全国的酒被无偿征用,至于女人,嘿嘿,那些只有千夫长以上才有的消遣。
光头抱来的酒算不上好酒,是那种用呈黄色的老酒,光闻到味道就感受到劣质,也不知这家伙从哪里弄的,不过想到这家伙干的一些勾当,李瑞也就不好奇这点。
烈酒狗肉,狗肉朋友,倒也应景,你一口我一口。
酒入愁肠,光头男子似乎有些醉意,有醉意自然而然会说些似醉非醉心里话。
“……”
李瑞酒量是跟着那无良老兵后,要死要活的给折腾出来的,这点酒还不足以让他头脑发热,听着那些煽动性的话,觉得很好很有前途,可是自己却提不起兴趣。
自小有娘生没娘养的他,只觉得活着才是头号大事,如果能荣华富贵的活着自然顶好好,若是这荣华富贵牵扯到能不能活着,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活着,哪怕是窝囊些。
那头原本就不壮实的老狗很快就被二人分食,光头男子趁着醉意告诉李瑞,他有一个相好的,这年头他这样的人能有一个相好的,确实是一件值得说道长脸的事,光头脸上一副牛逼的我现在就要去找相好的快活快活,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李瑞****笑着回绝了光头男子,起身便朝着自家方向走起。
自家,其实也就是一座破落的庙,这座庙的占地面积确实不小,可是由于年久失修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也就剩下那不知道是从事什么神职的神像头顶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为了这块地方,李瑞还不惜拳脚相向打跑之前的房客。
走进破庙后,一本正经的朝着那面孔已经残缺到认不出是什么神的神像拜了拜,然后一双手一撑,蹬到台子上,朝神像背后走去。
躺在一堆稻草上,拍了拍怀里一个小包袱确定没有丢失之后,从袖子里慢慢拿出一块拳头大的一块狗肉放在神像背后,权当是明天的早饭,然后双臂枕着脑袋胡思乱想到累了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一晚上睡的精神饱满的李瑞从破庙出来,只觉得后脑一阵劲风袭来,后脑勺微凉,心里下意识暗叫不好,一痛,然后就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
一位精瘦的男子将手收回来,用脚踹了踹倒在地上的李瑞,见没什么动弹,扛起健步如飞的走了。
不远处,一个光头男子躲在暗处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最后只是咬咬嘴唇离开了。
待李瑞再醒来的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铺了一层厚厚棉絮的地上,也不知道过自己昏睡了多久,摸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和已经开始作响
的肚子,打量着周边,这是一间宽大的房子,周边还躺着不少昏迷不醒的人,还有几个人此时正围着一张桌子啃馒头,见李瑞醒来,其中一人随手丢了一个馒头过来,李瑞接过,也不顾其他,张口就咬。
应付了饥饿的肚子后,李瑞朝一个年岁相仿的男子开口问道:“兄弟,咱们这是在哪啊?”
男子看了一眼李瑞说道:“不知道”然后侧过身去,看模样是接着睡了。
这时候躺在李瑞旁边的一个小男孩睁开了眼睛,朝李瑞眨了眨眼睛,李瑞换了个姿势和小男孩躺在一起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金锭”
李瑞:“……”
“哦,金锭兄弟,你知道这是在哪吗?”
“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人家说这里有饭吃,有房子住,所以我就来了。”
“……”
“……”
这一过便是三天,这三天里也就是和小兄弟交流的最多,其他人似乎只知道睡觉和吃饭,对于李瑞的的问题基本不予理睬,一悠哉度日的样子。
可是小男孩知道的确实有限,只时告诉李瑞这里会经常添加新人,也会时常抓走许多人,伙食清一色馒头,隔三天会有一次肉食。
“……”
“……”
就这样,除了每天有人送水和馒头之外基本就是无人问津,吃了睡,睡了吃,安逸的诡异。
这样一过又是三天,也就是在李瑞有意识后待在这的第六天,吃过夹肉的白面馒头,就有三个大汉推门而入,那些平日里浑浑噩噩度日的人们此时再也见不到半分浑噩,而是以一种惊恐畏惧还不敢躲闪的卑微姿态面对这两位其貌不扬的大汉,而三个大汉眼中则是充满戏谑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李瑞那两位大汉的目光相触,心里一颤。
……
多年以前。
一个瘸腿退伍老兵,一个占据李瑞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老兵。
若说李瑞被遗弃还能似孤魂野鬼般的活着是上天的一次恩赐的话,那么相遇这个老家伙将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最大的变相补偿。
他们的初次相遇是在一次李瑞面临死亡之际,遇到一个路过的瘸子,一个见死却不打算救的瘸子。
“救……救我”无气无力的声音传出,身体隐约已经开散出的腐肉的味道和那微弱的呼救声并没有随风飘多远。
一位穿着老旧兵装的老家伙牵着一匹老马走过,突然停下,伸头望了望躺在草里的李瑞,面无表情转身就要走开。
李瑞双眼微亮随即黯淡,这个他以为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救星却没有相救的意思。
……
眼光中透出的都是是对于死亡的冷漠。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可是此时李瑞感到一股危机感骤然升起。
“你”
“你”
“你”
三人各自用手指向三人,然后三人相视一笑。
李瑞心里顿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