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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分

圣母浮雕盘旋在人骡马市大柱上,精细雕刻地盘旋而上,天花板上悬着无数参差不齐的钟乳石,长年的风雨侵蚀,让它们泛了黄,仿佛一棵棵被连根拔起的犬牙,甚至还垂着涎液。出水芙蓉般的一座座****的圣女雕像千姿百态,有的抚胸,有的掩面,却无一例外地被刻画出蹙起的眉头和一面愁容,和泛黄的钟乳石一样流露出几许憔悴。

这是一座沉淀百年的地下迷宫。

而迷宫存在的意义便在于处于它们中央的一湾泉眼。

雕成玫瑰花茎的白色石头婀娜地支起水池,而那水池便是一朵层层绽放,花瓣重叠的玫瑰,亦用白石做成,细看之下竟看得出那静静伫立的石头表层闪烁着的碎钻一样的细小闪光点。玫瑰花瓣儿围护的中央便是一汪清泉。

泉水寂静得诡异,不见一丝波澜,虽然清澈,却深不见底。让走近她的人不由头皮发紧。

而此时巨大的摄影仪器前,少女双手轻扶水池,站在泉水正上方,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她整个人冰肌玉肤,黑发垂腰,宛如一朵高山之巅绽放的千年雪莲,过于的恬静之下,显得淡漠不近人情。

男人缓缓在她身边踱步,最终在她身后停住,他凝视她片刻,伸手撩起她垂在颊旁的乌发,露出她一张面如凝脂,却倾城绝代的容貌。鹅蛋型脸,微微凹下的双颊,平舒的初月眉似乎浅了些,小小的朱唇似乎大了些,但大大的黑色杏核眼睛深处却总能散发出点点笃定,宛如大海深处的星芒迷人之至。

男人凑近她雪白的脖颈,却又礼貌地保持一定距离,只在她耳边呵气:“冷香,该开始了。”便无声而快速地退开,然后站在一旁注视着她,似乎在用眼神示意她接下来该做什么。

冷香略扬起脸,任重叠如丝的黑发如滑落的数层银缎一样倾泻。她微微阖眼,几根长而弯曲的睫毛扣在霜一般的下眼眶上,优美地几乎令人心碎。“你当真要我这样做?”她的声音带有不宜觉察的颤抖,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男人不置可否,只是冲她沉下下巴:“整个大陆的人都在等你。”

冷香深知已无力挽回,于是轻轻张开双手,她的五指洁白修长,在光线下显现出一个几乎透明的轮廓。她睁开眼望着这双手,片刻又缓缓合上眼睑,随后她将手一点点浸入泉水中。

伴随着这个动作,膨胀的乐声仿佛行军的前进曲一般蓦然奏起,鼓点起伏,如雨水般陨落,声声掷地有声,如同砸下的一枚枚炸弹,溅起一片片沙尘,留下一个个砂坑。气宇轩昂,动人心魄,似乎在宣示着什么。扣人心弦的节奏事先编排好的一样,时而紧凑时而间隔,每个音符都一丝不落地紧跟前一个,好像在催促,不容喘息,又好像急切的脚步,不知疲倦,永无止境,愈来愈快,愈来愈快——仿佛万马奔腾,在人们眼前展现出铁马金戈的历史画卷。

《TheMass》

“始终满盈

或又虚亏

可恶的生活

时而铁石心肠

时而又关心抚慰”

冷香葱尖一样的指尖伸入水中,接触到水面时,触电一样,她周身一颤,感应到了什么了一般,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探下去。

“当做游戏一般

穷困

权力

被它如冰雪般融化

圣哉

圣哉,弥

圣哉,弥赛亚

圣哉,弥赛亚

圣哉,弥赛亚”

第一个指关节浸入水中

“命运将我的健康

与道德情操时时摧残

虚耗殆尽

疲劳不堪”

第二个指关节

“永远疲于奔命

就在此刻

不要拖延

快拨动震颤的琴弦

整只手。

泉水蔓延到她的腕处,乐声一下子进入高潮,鼓点加快,几乎令人窒息;旋律回旋,旋转楼梯般盘旋着步步高升——胸口发紧,眼花缭乱,混淆视听。然而,在这疾风骤雨一般的音乐中,却又从始至终贯穿着一个女生天籁的声音,几分沙哑,几分甜美,但更多的却是神圣。好似灵魂在讴歌。歌声有如点点灵光,在汇合,拼接,最终升华为人形,散发出人性的光辉,与大脑达成达到同一共识。引起同一频率的共鸣,其他声音都尾随着这个女声,一遍遍重复她的歌词。将人们的大脑彻彻底底地进行了扫荡洗涤一空。

“就在此刻

不要拖延

快拨动震颤的琴弦

因为命运打倒了坚强勇敢者

所有人同我一起悲号”

音乐犹如一只突然握紧的拳头骤然终止。

与此同时,原本静止的水面猛地剧烈震荡起来,几欲要晃出玫瑰水池,而冷香一直紧闭着双眼霎时间睁开,一下子聚起了光。

她目视前方,但眼睛似乎已经看不到眼前的景物,瞳孔向两边扩张开去,仿佛一团墨水,在渲染宣纸一样,迅速占据了她的眼白。

“末日、异族”

两个词脱口而出,声音毫无感情,接着她呼了口气,瞳孔开始收缩,黑色也极其迅速地退出她的眼白,泉水也逐渐平息下来,她平心静气地了几秒,又吐出几个词:

“拯救、真命天子”

说完这两个词,冷香平静地将手从泉水中拿出。宣示仪式已告一段落,摄影机拍下这最后一个镜头之后自动闭合,待确认摄影设备完全关闭后,冷香慢慢转过身,看向迷宫隐秘的一角。

站在角落里从头到尾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男人微微颔首,对她说了三个字:“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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