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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携儿回营州——长安遇邂逅

当然,唐军的胜利并未在陇西止步。

两年之后,即在公元729年,开元十六年三月,西域地区,唐信安王李暐攻克了被吐蕃重新占据的石堡城。这给吐蕃在西域的经略以重大打击。为了加强同唐王朝在西域和中亚地区控制权的争夺,吐蕃暂时把主要的进攻方向转移到了安西地区,陇右所受到的军事压力也减弱了多半。

于是,安思顺和安孝节决定,把目前的工作重心转移到对安庆和的培养上来,于是两人特地抽出了更多的时间亲自检查安庆和的学习情况和他的武艺训练。

这下,安庆和的好日子反而倒是到头了。

每天被强制坐在帐中听着先生们的念叨已经是痛苦不堪,结果安思顺还动不动就来次抽查,一旦发现他偷懒,该会的东西没有背会,便是劈头盖脸一顿“伺候”。不过,相对于背那些无聊的东西,安庆和倒是发觉每天练习武艺反倒更有意思一点——尽管安思顺也经常会让他展示一下训练成果,倘不满意的话,安庆和依然会难逃一劫。

不过和爹相比,安庆和还是更喜欢自己的这个三叔。因为每次只要他一个人被留在帐中背那些无聊的东西,那个搞怪的三叔一定会偷偷溜到大帐外,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庆和,庆和……”

“三叔,什么事?”

“别背那些没用的东西啦,三叔一会要去城里办点事,要不要带上你一起出去逛逛。”

“太好啦。不过…….三叔,这篇文章我还没能背下来,爹说不背下来就不准我吃晚饭!”

“背什么背啊,那些字那么难懂,跟三叔出去,三叔带你到城里吃好吃的,吃大餐,吃饱了再回来,晚饭嘛,那不吃便是了!”

“好嘞,三叔,还是你最疼我!”而每当这时,安庆和就会把书扔到一边,然后飞也似地溜出去。回来后的“家法”早就被他同之乎者也一同扔到了脑子后头。

又是一天,三人正坐在一起吃着饭。

安庆和也拿着筷子用力扒着饭,扒着扒着,一个念头就突然蹦了出来:

“三叔三叔,为什么我叫你三叔,而不是二叔呢?”

“啊,叫我三叔啊?那是因为你已经有个二叔了;而且你还有个老叔,所以你也不叫我老叔。”

“那我二叔和老叔在哪呢?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那是因为啊,他们不在这里,隔得好远呢,一个在很远很远的岚州,一个在很远很远的营州。”

“很远很远有多远啊?”

安思顺敲了敲碗,警告道:

“你个小子,告诉你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能不能把你的嘴歇一会。”

“那你们吃饭的时候不也老说话……”

“诶?!好小子,现在还学会了犟嘴是不是?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今天的背诵篇目再加两篇,然后晚上多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算了算了,大哥息怒,他一个小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别今天把庆和给吓跑喽,那你不白把儿子养这么大啦!”安孝节笑着说。

“不过,大哥,我们几个兄弟好像真的好些年都没有聚过了。和又贞好歹还有通信,可是禄山那边都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当初答应他的事没有给他办妥,现在又断了音信,怕是他都开始记恨我们啦!”

安思顺放下了筷子,顿了顿首若有所思。

“大哥,要我看,正好这段时间吐蕃对我们陇右暂时不会有大的动作,军中需要处理的事务也不会太多,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禄山,如果可以的话,便把他一起接来这边。”

“孝节,你的话确实有道理啊。当初只是为了留他在家多磨练磨练,消磨消磨他的戾气。可是谁也不曾想,这一别竟然都这么久了,前后送了好几封信也不见禄山那边的回复,多半也都没能送到。也是时候回营州去看看了。你明天把路途需要的东西都准备一下,我去营中把剩下的公务交代完,把手续给办妥,咱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好嘞!”

“对了,还有,给又贞带一封信过去,告知我们回营州的事,如果他手头的事宜也不太忙的话,让他也一并回去看看,咱们兄弟四人聚一聚。”

“明白,大哥放心!”

“爹,三叔,你们要去哪,把我也带上吧。”

“不行,路途遥远,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修习文章和武艺,等我和你三叔回来!”安思顺一口回绝。

安庆和见状,连忙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安孝节。

“咳咳,这个,大哥,我看我们还是把庆和一起带上吧。我们这一去恐怕至少需要两个月,这段时间把庆和留在营中没人照看,跟着那帮大兵瞎混多有不妥。况且你也总不能把他关在家里一辈子吧,还得早些带他出去见见世面,这才能展现出我们突厥汉子的雄风,顺道也让禄山和又贞看看这小子,毕竟他现在也是我们安家的一份子,你看让他当老五怎么样?”安孝节打趣道。

“老五就算了。那就这样吧,你明天准备东西的时候再多备一些,把庆和需要用的东西也带上,我们就把他带着一起去营州吧。”

“好嘞,大哥!”安孝节回应道,安庆和也在桌上开心地鼓起掌来,直到安思顺转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先好好吃你的饭!”

两天后,兄弟二人便带着庆和出发了。

这可是安庆和记事以来第一次走出去看到外面的世界,一路上很是兴奋,见到的一切都觉得很新鲜。

当途径长安的时候,看到长安的花花世界,楼宇林立,安庆和非得要进长安去玩一趟。原本为了尽早赶到营州,安思顺和安孝节就并没有计划在长安停留,但是却拗不过安庆和的哭闹,只好妥协了,答应在长安城多停留了一天。

晚上恰逢长安渭河边夜市开张,河面上泛着轻舟,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好不热闹的景象。安庆和一手拉着安思顺,一手拉着安孝节,沿着河街一路蹦蹦跳跳。

走着走着,远远便看到有个丫鬟正撑着伞,牵着一个年纪同安庆和相仿的小女孩在前面走着。那丫鬟俯着身子,一路指指点点,同小女孩说着什么,两人不时发出阵阵欢笑。

打从记事以来,在安庆和的印象中,所接触到的就只有爹,三叔和军营里的一帮大老爷们。现在却见得眼前那位同龄的小姑娘穿着鲜艳的红袍,尽管年纪不大,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说不出的贵族气息,竟让安庆和看得有些入迷。

可不要小看他今年才是个七八岁的娃娃,心可大着咧!

走着走着,突然从前面那位小姑娘的腰间掉落了一块精致的小手帕。

安庆和看着手帕掉落在地上,忙不迭挣脱开双手,跑上去捡了起来。这倒是让安思顺两人吃了一惊,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安庆和跑到那小女孩身后,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

“喂,这块手帕是你的吗?”

丫鬟和小女孩的笑声与对话被打断了,她们转过头看着安庆和。

“对,这个是我的手帕,怎么在你手上,快把手帕还给我!”小女孩有些傲慢地说。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我还说是我的呢。”安庆和耍起了无赖。

“你这娃娃还真是不讲理,这手帕明明就是我的,哪有男孩子用手帕的,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羞不羞。”

“切,谁说男孩子就不能用手帕啦,我偏就用了又如何。”

“可是你手上的这块手帕真是我的,不信你看,上面还有我娘亲手给绣的‘平安’两个字呢……”

“你等着,我看看……哎呀,还真有‘平安’,怎么这么巧啊,我娘也刚巧给我绣过一个‘平安’……”

“你胡说,哪有这么巧。”

这时小女孩注意到了安庆和脖子上挂着的“卐”字吊坠。

“那手帕就是我的,你想想要我把你的吊坠给你拿走了,你心里怎么想?”

安庆和连忙拿手捂住了胸前的吊坠:

“那可不行,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才不会给你。”

“那你手里的手帕也是我娘给我的,你就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嗯……不好,吊坠是我的,手帕也是我的,为什么我要给你?”

“哪来的毛孩子,快把手帕还给我家小姐,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一旁的丫鬟禁不住斥责道。

这时候,安孝节却赶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啊,不就是一块破布吗,为了这你就要打孩子,至于吗?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大人,和一个娃娃较什么劲。”

“算了,小姐,这块手帕我们不要了,回去让夫人给你再缝一个便是了。”

“可是……”那小女孩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小姐,没事,早让你今天不要把手帕带出来,你非要把手帕带在身上。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一会他们该等急了,不要和这些草莽之人多起纠缠了。”

“喂,喂,我逗你玩呢,回来啊,我把手帕还给你,做个朋友好不好?”安庆和叫道。

可是那丫鬟还是拉着小女孩的手向前急匆匆走着,小女孩还特地回了回头,不舍地看了看安庆和手中的手帕。

“唉……那只好等下次见到再把手帕还给你了。”安庆和低下头小声说道。

安思顺也跟了上来。

“嘿,大哥,你看这小子人不大,鬼点子倒是不少,这么小就学会和姑娘搭讪了,了不得,前途无量啊。看来他是急着在我们前面成家啊。”

安孝节笑着说。

随即又看了看安庆和手上的手帕:

“唉,就是功夫还不到家,这手帕没还回去,姑娘也被气哭走了。大哥,这是你教育的失职啊!以后请一些专业的老先生给他传授传授经验,将来什么大家闺秀不得拜倒在我们家庆和的脚下。”

“说什么呢,少开这些玩笑话,你看庆和好好的一个孩子,都是跟着你学坏了。平日里就不带他学些好的,尽在外面教些坏本事,将来若是庆和走上了歧途,他就知道怪谁当初把他给带进沟里了。”

“大哥,此言差矣。我看这庆和将来的造化,必将在我之上啊。”

“算了吧你就。”安思顺假装抡起拳就要揍来,安孝节一把拉住安庆和的手,笑着跑开了。

“走,三叔带着你去潇洒,别跟着你爹这老古董混。”

安庆和一边走着,一边默默把手帕揣进了怀里。

长安一日的行程很快结束,第二天,三人又启程出发了。

经过了一路长途的奔波,安思顺和安孝节终于又见到了城门上那两个熟悉的大字:营州。

不过同刚离开的时候相比,这座后修的城门却是更加气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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