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雪花从乌云密布的天空飘然落下。远处,一辆半新不旧的青色马车缓缓驶来,车轮碾过满是积雪的青石路,留下深深的痕迹。
荣国公府,不知今日是有何大事,竟是全府所有人都站在门前,像是在迎接什么人,为首的是一名鹤发老人,她就是荣国公府的老夫人李氏,这个曾经历经风雨却荣辱不惊的老人此刻却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丝毫没有往日的镇定自若,要不是左右两位儿媳的搀扶,恐怕都是站不稳的,她右手边的大儿媳薛氏更是双眼红肿,眼含悲痛,似是狠狠的哭过。
就在这时,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青色马车缓缓的停到了荣国公府门前,布帘掀开,一名身着素衣的婢女走了出来,紧接着一只骨瘦如柴惨白的手伸了出来,婢女赶忙上前搀扶。
看到这,荣国公夫人薛氏再也忍不住了,竟小声的啜泣起来,老夫人狠狠的抓了一把薛氏扶着她的手,又冷厉的瞪了她一眼,薛氏这才害怕的止住哭声。
在婢女的搀扶下,一位身着浅色宫装的女子慢慢的走了出来,只见她面容惨白,双眼木然无神,瘦的只剩骨头的身子看着很是骇人,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是美的惊人,可想而知,她往日又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老夫人强打精神,挺直背脊,慢慢的迎了上去,嘴角挂着一如往日的慈爱笑容,满是褶皱的双手附上女子冰凉的手,眼里的温情仿佛能融化冰雪,迎着这样的目光,女子木然的眼中出现了些许波动。就这样,一老一小不发一语的缓慢的走进府里。身后众人眼中或怜惜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和鄙夷的目光都无法打扰她们的平静。
采静院内
精美的亭台楼阁尽显奢华,大到摆件小到一个茶杯无不精致讲究。
老夫人让其他人都下去,包括三个儿媳妇,薛氏本不愿离开,但无奈老夫人往日里积威深重,她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只好抹着眼泪离去。
坐在床边,老夫人温柔的给女子掖了掖被角,看着女子睡梦中都紧皱的眉头,她眼中强忍的热泪差点滚落,轻叹一声,老夫人由平嬷嬷搀扶着走出内室。她没看到的是女子在她走后睁开无神的双眼,怔怔的不知是盯着哪里。
听着跪在地上书玉的话,老夫人心底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手里伴随了她半生的佛珠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扯断了,佛珠散落一地,她颤抖着身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乔儿,她的乔儿啊!是受了多少委屈与磋磨啊!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她的乔儿受那么多的苦啊!她的乔儿还那么年轻,她才刚满十八岁啊,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啊!
双眼布满恨意,往日里慈祥的面容此刻扭曲的尤为可怖。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乔儿的人。
和三夫人马氏分开后,二夫人小李氏满脸不耐的带着一对儿女和一众奴仆回到自己的院子。
挥退众人,只留下她的女儿与心腹,小李氏坐在主位上不满的看着她女儿楚婉婷,“婷儿,你刚刚为什么拦住我?”
“娘,你刚刚不该跟三婶说那些的,三婶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堂姐她怎么说也是皇后……”
“皇后?什么皇后?不过是废后罢了,哼!没用的东西!拢不住男人的心也就罢了,皇后的位置也保不住。还有,你祖母也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把免死金牌拿出来救她,那么珍贵的东西竟用在那里,今天还要我们所有人去迎接那个家族的罪人,真是可笑,气死我了!”小李氏打断道。
楚婉婷急道,“娘,慎言!”左右打量一番,“娘,外面人多眼杂的,你实在是不该跟三婶一起编排堂姐的,如若传出去,那…”
“怕什么,她还能翻身不成,哼,如果我是她,就该死在冷宫里,竟还让你祖母用那么珍贵的免死金牌把她换了出来,真是作孽,有她在府里,我们国公府的小姐们也会被她带累。就是你弟弟他们恐怕也会受她影响!你祖母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小李氏恶狠狠的说道。
“娘,别说了…”看着小李氏愤怒到扭曲的面孔,楚婉婷心下一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因为她知道现在她说什么她娘都是听不进去了的,她也只能以后看住她娘亲了,切不可让她再像前世一样受马氏挑唆死死的得罪六姐姐。
是啊,前世,她重生了,重生到了这个敏感的时期,她无比的感谢上天让她回来了,让她拥有可以改变家人命运的机会。
前世她只是个深宅妇人,后来更是被陷害到关在家庙里,她不聪明,也不知道发生过的大事,但是,她却知道是谁笑到了最后,所以这一次她不会站错了。
马氏,楚婉心,你们对她们家的“好”,她都会一一还回去的!
是夜,外面寒风刺骨,室内却温暖如春,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不,不…”老夫人李氏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满头的冷汗顺着满是褶皱的脸上滴落到锦被上。
守夜的丫鬟兰香听到动静,赶忙来到内室,担忧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你退下吧。”李氏声音嘶哑道。
“是。”
怎么又做那个噩梦了呢!难道是上天的暗示,想到这李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不,不会的,绝对不可以!
李氏痛苦的捂住胸前,不禁回想起那遥远的前世。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夜,她那可爱的女儿在她怀里慢慢的失去呼吸,那渐渐冰凉的小身体成了她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恨,她恨那对狗男女,但她更恨的是她自己的有眼无珠,所以,她在杀了那对狗男女后也自杀了。
可是,老天爷就是那么爱开玩笑,竟然让她在死后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既来之则安之,随后的几十年她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倒也为自己谋得了一份泼天富贵。但是,即便是这样她的心依然是空的,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纵然是生育了两子一女,但她仍然没有归属感。
直到她的大儿媳薛氏生下小女儿后,第一眼看到那小小的一团时,她就知道这一定是她的乔儿回来了,虽然她没有投胎到她这里,她给她取名为婉乔,她女儿前世的名字,终于,她的心不再空了。
她不顾薛氏的反对,硬是把乔儿抱的自己身边养,随着乔儿越长越像前世的样子和那举手投足间熟悉的小动作,她越发的把乔儿疼到骨子里,在她心里乔儿甚至比她自己都重要。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当乔儿爱上六皇子时,她却没有拦住,因为她真的看不得乔儿有一点难过,在这个贵女们普遍晚嫁的世道里,她竟然糊涂的同意了让她的乔儿十四岁就嫁给了六皇子,让她的乔儿彻底的沦为了皇权争斗的牺牲品。每每想到这,心底的悔恨就好像要把她淹没一般,窒息而又疼痛。
漆黑的窗外,寒风吹过枯树的枝桠碰到窗户,发出难听的声音,那晃动的枝影仿若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楚婉乔呆滞的盯着漆黑窗外,冰凉的手附在小腹处,仿佛她的孩儿还在她的腹中,泪水无意识的滴落眼角,也只有在这漆黑的夜里她才不用强忍痛苦。
想不明白,她想不明白,孩儿啊,她那三个与她无缘的孩儿啊,为什么?难道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吗?不,不可能的,她从来就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张清丽无辜的脸,赵云清你真的是无辜的吗?
哈,真是讽刺,她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过是爱错了人,却落得如此下场,她真是眼瞎啊,错把狼人当良人,不,也许司空彦他是良人,不过却不是她的罢了。
司空彦,这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他的心真是凉薄啊,想到她的宝儿夭折后,这个男人竟会认为她是为了陷害赵云清,果然吗?不爱她,那她便什么都是错的吗?
“楚婉乔,你这个毒妇,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狠毒,为了陷害清儿,你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贱妇,你竟然敢害朕和清儿的孩儿,你真的以为朕不会废了你吗?”
“皇后无德,嫉妒成性,残害皇嗣,构陷妃嫔,即日起,废黜皇后,降为采女,迁居幽水殿,钦此。”
“楚氏,不思悔改,冲撞元贵妃,害死皇嗣,赐毒酒一杯。”
………
脑海里萦绕这些挥之不去的声音,楚婉乔痛不欲生。
景国皇宫
元贵妃赵云清痴痴的望着睡在她旁边的景昭帝司空彦俊美的睡颜,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他那俊美的轮廓,心底的甜蜜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满足的依偎到他的怀里,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真好,他终于是她一个人的了呢!
自她穿越以来,她就坚信她是为他而来。前世,她不过是个孤儿,一次车祸让她来到这个辉煌而又动荡的朝代,她万分的感谢上苍,让她早一步来到他的身边,她用尽心机使他爱上了她,而不是历史上的元祯皇后楚婉乔。
所以,她面对楚婉乔时总是有些害怕,害怕历史是不可改变的,所幸,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做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她纵然也很害怕,但她却永远不会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