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小仟的印象中坤宁宫就是一个字“旧”,可看着眼前这座二百多年前的坤宁宫却是宏伟、壮丽,艳红朱漆粉饰的整个宫殿愈显明亮。
随着落樱来到坤宁宫正堂,一名端庄的贵妇人正襟坐于正前方的软榻边,头戴钿子,侧戴展翅金凤,通体橙黄对襟旗装上绣满凤穿牡丹,一双花盆鞋也是金黄锻料。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祥贵人一边说着一边半蹲行礼,神志不清的兰嫔也在玲子的搀扶和强制下跟着行礼,阿素和东鳞纷纷跪下,她们从未受过宫廷里的礼教,不知该如何行礼,不过身为奴婢,跪下总是没错。
所有的人见到皇后都低下身子行礼,只有宁小仟一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环顾一圈觉得自己很突兀,慢慢半弯下腰,用西域的礼节向着皇后行礼,“伊帕尔罕参见皇后娘娘。”
落樱此刻已经站在了皇后身边,弯着腰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几句。
“都平身吧。”皇后轻轻挥了挥手。
“早就听闻皇上西行带回了一位新疆公主,没想到却以这种方式见面。”皇后笑着格外慈祥,只是那目光,却跟落樱一样不停的在宁小仟身上游走。
“本应一进宫就该来拜见皇后娘娘,只是没想到自己进了宫就被下令不准随意走动,就连宫门都不许踏出半步。”宁小仟的话中带着些不满,却也在强调自己不是自由身,至于那些边排出来的神呀鬼呀的自是跟自己没关系。
祥贵人见状迫不及待的开始栽赃,“皇后娘娘,这位公主虽不出宫门,却行事诡异,曾有宫女半夜见锦瑟宫有鬼火乱行,娘娘您再看她一身装扮,活像是黑白无常。”
“呵!”宁小仟轻笑一声,“看来祥贵人是见过黑白无常了?”阿素和东鳞听了也在一旁忍俊不禁。
“你……”
“你什么你,锦瑟宫以前是富察氏舒嫔寝宫,就算有鬼火也是舒嫔娘娘显灵。”宁小仟庆幸从明瑞那里听了有关舒嫔的事情,当年盛传舒嫔之死和如今皇后乌拉那拉氏有关,如今自己再提舒嫔,皇后怕是不愿多听,说不定自己还能借此解脱。
皇后依旧端正而坐,听闻舒嫔也只是轻声感慨,“舒嫔当年自缢而亡,怕是有放心不下的事,落樱明日去锦瑟宫烧些纸钱。”
“皇后娘娘,且不能听她妖言惑众,先是鬼火又是装鬼恐吓嫔妃,恐另有阴谋。”
“妖言惑众的怕是另有其人吧。”皇后严肃起来,“祥贵人。”手中的茶也放下一遍。
说罢,落樱已从一个宫女手中接过一个包裹,一把仍在祥贵人脚下,露出一身白衣和各种面容狰狞的面具,祥贵人见状不禁吓了一跳。
“这些可都是从你的钟粹宫中搜出来的,本想着晚些日子等太后回宫再做定夺,没想到你这么等不及。”
祥贵人听着皇后话中毫无半点温柔,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和兰嫔形同姐妹,怎会害她。”
皇后给落樱使了个眼色,落樱将一块手帕递给祥贵人,“祥贵人,这可是您的物品吧。”
一条手帕让祥贵人一惊,落樱又翻过手帕继续说道,“这上面可还绣着您的尊号。”
只见手帕右下角绣着一个蓝色的“祥”字,祥贵人默不作声,不敢抬头。
“这条手帕上可是熏足了麝香,参杂着其他香料香味,一般人也闻不出些什么。”此话一出更是让祥贵人花容失色。
“皇后娘娘,臣妾不知这条手帕熏有麝香,还以为是普通的香料味。”
“祥贵人,给你熏手帕的宫女已经招供,自从兰嫔有孕,你一直携带这条熏有麝香的帕子去见兰嫔,表面上是姐妹情深,实则是有蓄意加害。”
“有好戏。”宁小仟慢慢退向一旁,不禁幸灾乐祸起来,今日倒好,亲眼看一场清宫大戏,虽然称不上精彩,倒也算大快人心吧。
摇摇欲坠的身子顷刻间瘫倒在地,祥贵人又努力的支撑起,依旧不甘心自己的诡计被识破,迅速爬向软榻旁,“皇后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知错了。”
一边说着,眼泪也如雨般倾泻而下,两行泪痕在祥贵人精致的面容上愈显憔悴,纵使拥有再美的容貌,心若变坏了,也是枉然。
“你和兰嫔一同入宫,本该相互帮衬,没想到你竟下此毒手。”
皇后倒是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如此温柔有如此明事理,讲出这句话时竟还有些悲悯。
“臣妾与兰嫔一同入宫没错,论家世、才貌,臣妾也都比她强。”祥贵人怕是想起了她们刚入宫的情景,泪水中挤出一个笑,可是一瞬间,双眼又全是恨意,“起初,皇上是如此宠幸臣妾,可偏偏是她,夺了臣妾的恩宠和嫔位……”
“为了一己私利残害妃嫔、皇嗣,罪不可赦。落樱,将祥贵人移交慎刑司,听候发落。”
说毕,落樱唤来几个侍卫左右架起已经瘫倒在地的祥贵人,任凭她如何挣扎也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无力反击。
一直安静的兰嫔见到祥贵人抓走,也疯了似的冲出坤宁宫,皇后赶忙让玲子去追,省的又出什么事情。
“本想着等太后回来主持公道,没想到祥贵人等不及自己跳了出来,这样也好,省的太后费心了。”皇后说着起身走向宁小仟。
宁小仟还在回味着刚才看到的对垒,看到皇后向她走来这才缓过神。
“伊帕尔罕公主,这次委屈你了。”皇后露出一脸笑容,又继续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可否将面纱取下。”
宁小仟虽有些犹豫,但却没有不这么做的道理,便将面纱拿下,并回以一个微笑,却始终不敢直视皇后,毕竟自己无法逃脱是个冒牌货的事实,再加上皇后直视的目光更是有些难为情。
“果然是倾国倾城之貌。”皇后又轻吸一口气,惊奇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本宫还从未闻到过这样的香味,难怪阿里和卓会将你视为宝物。”
“皇后娘娘谬赞,样貌和香味都是上天所赠,臣女不敢拿上天恩泽恃宠而骄。”
“公主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属难得。”皇后又接着问道,“话说回来,公主的汉话说的真好。”
“臣女母亲是汉人,从小便耳濡目染。”
“原来……”
皇后确实很温柔,明事理,可有时也容易被嫉妒冲昏头脑,那个让皇上魂牵梦绕六年的女子,她没见过,但羡慕不已。四年前,曾无意中截下从新疆送来的书信,那一句句思念她无法忍受,所以,一封不留尽数扣下。
可有一天,皇上发现了这些迟迟未收到的来信,勃然大怒,那是皇上第一次冲自己发火,好像可以把人吞掉一样,那一刻,皇后发现自己错了,即使扣住了信,却无法拉拢皇上的心。而那一夜,皇上西行,没人知道皇上为何而去,只有她知道,皇上去为何人。
一念之差,让两个人错过了这么多年,皇后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和祥贵人有何分别,说白了,都是嫉妒,而身为皇后,这份妒心更是不容。
“锦瑟宫荒废多年,公主住在里面总是有些不便,本宫会恳请皇上给你另觅住处。”
皇后说完转身离开,宁小仟不明白为何皇后的表情转换的这么快,刚才还是笑脸迎人,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不过,能让自己离开锦瑟宫管她是什么表情。
“臣女多谢皇后。”
“本宫有些乏了,公主先回去吧。”
宁小仟又行了个礼,悄悄的离开坤宁宫,踏出宫门的那一刻才舒了口气,“看来是自己的电视剧看多了。”
自己嘀咕的话被一旁的阿素和东鳞听到,有些疑惑的问着什么是“电视剧”,宁小仟不知怎么开口,便含糊过去。
刚到锦瑟宫宫门,小胖便迎了上来,习惯了和这位公主平起平坐,说起话来也不曾讲究什么规矩,“哎呦,公主,你可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死不了。”宁小仟看见小胖还有些生气,刚才在锦瑟宫被祥贵人刁难,他们几个侍卫竟然都不帮她,世态炎凉啊。
“这是怎么说的。”小胖一边说着一边快走几步将宫门打开,“公主,您在路上没碰见皇上吗?”
“没啊!”宁小仟疑惑的回答道,自从进宫可就在未见过皇上,再说了刚才她们回来可是走了好多冤枉路。
“皇上这可刚走没多久。”
“他来做什么。”
“哎呀。”小胖听了宁小仟的话,赶紧拽了拽她的袖子,将宫门关上,又降低声音,“小祖宗,这可是在宫里,说话可得小心着,您说您不出宫都能引来祥贵人的诬陷,您要是在弄出点儿什么动静还不知道能招来什么祸呢。”
“说正经,皇上来干什么?”
小胖这才意识到自己跑了题,言归正传,“不知道皇上从哪里得来消息说您被祥贵人带走了,便过来问了个究竟,可不一会儿又小林子来报,说您又被带到了皇后那里,皇上这才火急火燎的往坤宁宫赶,这不,没走一会儿您就回来了。”
“公主,您和皇上到底怎么一会儿事儿,把您关在废宫里不理您,但您出了事儿还如此上心,啧~这皇上的心还真是难猜测。”小胖一边又自顾自的咂摸着。
宁小仟狠狠地敲了一下小胖头顶的帽檐,“还说我不要乱说,你如今的话也够拖进慎刑司了。”
小胖赶紧捂住了嘴,“得,您休息着吧,我可要换班了。”说完打了个千儿,掂着腰间的佩刀小跑而去。
不仅是小胖对皇上的行为感到不解,就连宁小仟自己都是一头雾水,这么关心我当真是发了善心,害怕我死在公里不成。
算了,要想知道为什么,晚上见着明瑞问个清楚便是。
可是,夜过子时,红墙那边依旧静默无一人,宁小仟在墙的这一边无聊的踱着步,看着薄云后朦胧的圆月只感到无限落寞,深秋风过更是寒意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