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后花园一片枯黄的榕树叶在空气中来回飘荡,然后静静的落在池塘里,漂浮在水里摇荡。时间到了,就连这片榕树叶也不得不离开大树的怀抱。
当初总想着闯荡江湖的我,如今真要出远门了心中却暗暗不舍,后花园里的亭台楼阁,是我儿时经常嬉戏的地方,轻轻抚摸那枣红色的雕花方柱与构造别致的围栏,儿时的记忆仿佛就浮现在眼前。
“公主,原来您在这啊,让奴婢一阵好找。”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娘亲的侍女月儿了。
我:“可是赵亦岚来了?”
月儿对我行了个礼道:“派出去的人回来,那赵亦岚不在刘尚书府,说是一早就去了扬州。”
我轻声嘀咕道:“扬州,他去扬州作甚?”刚提起的兴致瞬间又落了一大截。
月儿:“那刘尚书府上看门的家丁只说赵护卫去了扬州,便将派去的仆人打发了回来。”
我起身笑道:“耳朵倒是灵巧的很,罢了,既然他去了扬州此事就不提了。”
月儿得意道:“我们做婢女的耳朵不好使可不行。”
我:“月儿,我娘现在何处。”
月儿:“在前院练剑呢,伺候夫人这么久都没发现夫人原来还会武功。”说着便满脸天真的模样又道:“我要是能像夫人那样成为一个女侠该有多好。”
我笑道:“收起你的女侠梦吧,走啦。”
月儿似乎对知道娘亲会武功这件事感到很意外,我心中不禁暗道我比你更意外呢,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亲娘会武功,倘若不是王府来了刺客,娘亲这身武功还不知道藏到什么时候。
来到前院,只见娘亲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款式虽说十分朴素却也不失气度,看样式似乎与叶芷青当天穿的衣裙有几分相似。
娘亲此时正在舞动着双剑,看招式与上次教我的云裳剑舞截然不同,只觉剑锋凌厉寒星点点,随着娘亲飘逸灵动的身姿更是毫无破绽可言,至少对于我这点微末功夫来说,的确是看不出哪有什么破绽,毕竟娘年轻时七秀十三钗的名头也不是虚的。
看着娘亲精妙绝伦的剑法,不知不觉中我竟有些呆了,看得久了也似乎从中领悟了一些心得,月儿则在一旁抿嘴微笑。
我:“娘!”良久,我唤了娘亲一声。
娘亲收了剑招,将两把剑合并一处收入剑鞘,原来这两把剑的纹理相当吻合,合至一处便与一把剑无异。
娘亲:“沁儿有事吗?”娘亲看着我问道。
我闻声一愣,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傻笑道:“我看得入迷,一时间竟然给忘了。”
娘亲:“还真是个傻丫头。”
我:“我可以看看娘手里这剑吗?”我试探着问道。
话音刚落,娘亲便抬手将剑递给我,我接过剑缓缓拔出,剑身上的花纹立刻就映入眼前,剑刃隐隐透着点均匀的紫光,应该是打造时的特殊工艺。分开双剑细细观看其中纹理,这两把剑的重量也是十分趁手,看材质似乎比我那把‘御神’也差不了多少。
我惊讶道:“这两把剑的花纹竟然吻合得天衣无缝,比我那把‘御神’还好呢。”
娘亲笑道:“傻女儿,真不识货,这双剑虽然是你爹爹当年寻能人巧匠打造,但怎能和你那把名剑相提并论。”
我:“这双剑不会是爹爹给娘亲的定情信物吧?”看着剑我调皮道。
娘亲:“就你话多。”说着就用手戳了戳我额头。
就在我用手背触摸被娘亲戳过的额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小蝶立在一颗海棠树下望着我们,小蝶双眼通红,两只眼睛肿得跟俩桃似得,显然是刚刚才哭过。
娘亲责问道:“你这丫头,怎么一副哭丧脸?”
不问还好,话音刚落小蝶的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索性就蹲下埋头痛哭,我放下双剑去看小蝶。
小蝶:“小姐,我舍不得您...”小蝶埋头哽咽道。
小蝶:“自从跟了您,您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做下人的,但凡有些好吃的好用的也常常分给我们,还记得上次我被打了,您还亲自为我上药,如今您就要走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哭得厉害,小蝶一边说,身子一边颤抖着。
我:“好啦,小蝶不哭啦。”我边说,边轻拍小蝶后背。
我:“不哭不哭,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就回来了”。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丝绢替小蝶抹去泪水。
娘亲在一旁道:“以后三小姐不在府上你就跟着我,定然不会轻易打发你回家,每个月的十两俸银你照领便是。”
这时月儿也在一旁轻声安慰小蝶。
娘亲道:“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对三小姐如此情深。”转而又对着月儿道:“月儿你带小蝶先下去吧,我与沁儿还有些话要说。”
与娘亲说完话后,我待在闺房里发呆,赵亦岚也寻他不着,也不知道他一大早的去扬州做什么,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小姐!”突然冷不丁的一声吓得我全身一颤。
小蝶:“小姐在想什么呢。”
我故作大声道:“小...蝶,你想吓死你家小姐吗?”
小蝶慌忙道:“啊?不是。”
我打趣道:“哈哈...逗你玩呢,快过来,让本小姐再仔细瞧瞧,离开以后可就瞧不着你这脸蛋了。”我拉起小蝶双手坐了下来。
小蝶一脸偷笑道:“小姐您把手伸出来。”
我诧异道:“伸手干嘛?”
小蝶:“小姐您只管伸出手来嘛。”小蝶卖起关子来。
我:“好吧,你可不许耍什么花招。”我摊开双手说道。
小蝶杏眼含笑道:“没有花招,只有这个。”
只觉手心微凉,原来是一块浅蓝色的玉佩,这玉佩表面光泽温润,且不含一丝瑕疵,上面雕的花纹更是小巧玲珑。
我笑道:“送我的?”
小蝶:“是叶总管让我交给您的。”
我:“凌霄,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小蝶:“这就不知道了。”说着就将双手一摊。
说完小蝶对我使了个眼神,我意会到转身望去,余光暼见窗外一道黑影快速掠过。是凌霄,我连忙将玉塞进腰带里,施展轻功跟了上去,片刻功夫便飞到了城西树林。
我:“凌霄!你站住。”眼看就要追上了,我大声喊到。
凌霄哪里肯停下来,听到我的声音更是加快了脚步,我一个箭步上前,借树干之力跃上前去,稳稳的落在凌霄身前。
我:“凌霄...你...你跑什么?”我喘着粗气道。
我:“你让小蝶送我玉佩什么意思?”气息稍稍缓和后我从腰间掏出玉佩问道。
凌霄有些尴尬道:“你马上就要去七秀坊了,送你块玉佩全当留个念想。”
我:“送玉佩你自己送就是了,干嘛还找人帮忙,还有你跑什么?”
凌霄:“我...没什么。”凌霄愣了愣舌头僵硬道。
说完便迅速转过身咳嗽了几声,再转过来时手已经放到了身后,见他这古怪的动作总觉得哪不对劲。
凌霄:“三小姐你的轻功挺俊的嘛,还带了点万花谷的气劲呢。”凌霄带着点酸酸的语气说道。
隐隐觉着凌霄似乎有点反常,好像是刻意避着我一样。
凌霄:“看来裴元的确是有用心教你武功...咳咳...。”说完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却被我无意间发现他手上竟带着血迹。
我:“凌霄你怎么了?”我上前一步问道。
凌霄:“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我急道:“哪有小伤会咳出血的,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凌霄:“沁儿...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这句话让我一愣,突然来这么一句,我都不知道如何应答。
凌霄:“这就够了,就算为你去死也值得。”
我:“你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凌霄盯着我一字一顿道:“我说,就算让我叶凌霄为了你李沁儿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
我:“好端端的干嘛死啊活的。”又有点难为情道:“我...真的有那么好吗?”说完只觉脸颊一热。
凌霄:“有,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说完凌霄一把抓住我的双手。
我被凌霄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挣扎着手道:“你胡说什么啊...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凌霄一愣,放开我的手道:“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我摸了摸被凌霄抓过的手腕道:“凌霄...我很感激你教我剑法武学,你为了救我以命相搏我都记在心里,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但是凌霄,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二姐,那次迎接爹爹凯旋的真的是我二姐,是你弄错了。”
凌霄笑了笑,笑得那么不自然,笑的那么充满失落感。
凌霄:“倘若那天...王爷派去暗中保护你的人不是周斌,倘若那天救你回来的人是我。”
凌霄突然一脸怒容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在华山抬不起头的静虚弟子,若不是王爷可怜他落魄于长安街头,提拔他做了随身护卫,他能岂有今天的风光。”
我:“凌霄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凌霄了。”我内心猛的一颤,有些不敢相信。
凌霄:“他才来王府多长时间,和小姐你相识也不过数月而已,他凭什么就能得到你的欢心,值得你大半夜的亲自为他送药。”
我有点气急道:“你...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暗中盯着我,连我偷偷为他送药你都知道。”
凌霄惭愧道:“是...我一直都看着你,我怕你受伤,怕你有任何闪失,每天晚上我站在远处的房顶之上,见你入睡了我才离开。那天晚上你被抓走,我承认是我太自私,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带出王府才出手救你,我想让你知道我也可以将你从坏人手中救回来。可惜事与愿违,事情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那晚劫持你的人并非一个人,正待我出手的时候对方来了数位高手,怎奈我孤身不敌,只好发出了求援信号,可惜一切都晚了,就连匆匆赶来的夫人也没能将你救下,好在你现在平安无事。”
我冷冷道:“所以你就躲着我?”
凌霄忙道:“沁儿...我承认我做了无耻的事情,可那是因为我太爱你,只怪我自己武学不精,被别人打中这一掌也是我应有的惩罚。”
我怒道:“够了,别说了。”
凌霄:“沁儿我...”
我打断道:“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呵...这件事也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用被人掳了去。”
说完我便转身离去,不再看他一眼,可刚施展轻功的那一刻我就后悔对凌霄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了,毕竟凌霄对我只有恩。在空中摸了摸手中的玉佩,小心的放在了腰间,转身望去,凌霄呆呆的看着我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此时我也无话可说,只好再次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