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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影子

【二世纪末】

【四鏡城】

如果你讨厌血腥味的话,那么现在这个地方你就算呆一秒钟也一定会吐出来。

因为在这整个城市里你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看到人类的残肢断臂,死亡的雾霾笼罩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于下水道里的污水都混杂了大量的鲜血。然而即便是如此惨烈的场景,你也听不到任何的哀嚎或者叫喊声。

没错,这里被形容为屠宰场再合适不过了,所有的生物在这里都是被屠宰的对象,虽然一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市民们依旧忙碌的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任何一个街道都听得到,不过现在已经是一片修罗炼狱,没有一点生命迹象的城市。

哦不,或许说这里没有一点生命还有点早——就在某个街道的拐角处,一个只剩下一只手臂的男人正坐靠在墙边大口的呼吸着,似乎想将这一生的空气都吸进自己的肺里。

其实如果你的眼力够好的话,就会看到他的肚子上正有一个大洞在不断的流着鲜血。

“哦?还有活着的真是让人吃惊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面前已经站着一个浑身包裹在黑斗篷里的人,就声音来判断的话,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哦?能做出这种事的是人类而不是畜生也让我很吃惊。”断臂的男人在被疼痛扭曲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来嘲讽对方。

“啊哈哈,我当然不是畜生,不过...”黑斗篷弯下腰在男人的耳边轻声低语:“我也不是人类呢。”

断臂男人在听到黑斗篷的声音消失的瞬间,他的头部就莫名其妙的掉落了下来,嘴边甚至还带着刚刚嘲讽的微笑。

“怎么还会有活着的?”黑斗篷收拾完残局重新直起身子朝着附近一座完好无缺的房屋问道,正确来说应该是朝着正在这个房屋顶端上坐着的一个人问道。

房屋顶端的那个人没有像黑斗篷一样将自己遮起来,借着月光还可以看到他的脸庞极其清秀,连辨认是男是女都做不到,此时他正闭着眼睛享受着夜晚的清风,混杂着浓郁血液味的清风。

“他是六芒星的三星。”屋顶上的人一动不动的回答,语气平淡的像是一杯温水。

“呀?我以为六芒星除了某个人以外都死绝了呢。”黑斗篷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人死了有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什么?”黑斗篷对于屋顶上那个人说的话没有反应过来。“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家伙,这种时候在想什么东西啊?”黑斗篷嘴里嘟啷着,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回答他。

这个在他心中一如既往的怪人。

不过屋顶上的人似乎并不是在问他,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真期望有啊...”

他悄声诉说着并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天空,这渐渐黑下来的世界中,瞬间又被金色的光芒照亮了一些。

没错,他的瞳孔此刻像是金子一般明亮,在黑夜里显得无比耀眼,瞳孔的形状也不是普通的圆形,而是一个棱角分明的六芒星形状。

“不过就算有,也大多不过是黯淡的黑影罢了。”

【十二世纪中】

【提兰镇】

落日星正悠闲的靠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门边,翘着二郎腿轻轻地哼着歌,然后准备享受他的战利品——一块香喷喷的牛排。

他正在思量着怎么咬下第一口,要知道,这可是几个月甚至半年或更久都吃不到一次的好东西呢!

今年的落日星已经差不多20岁了,不过天性不适合工作的他,当然,天生不适合工作也是他自己给自己的评价。这样的一个青年无疑是一个典型的街头无业游民,为了能安稳不挨饿的渡过每一天,偷盗则是难免的事。

比如今天,他就和他的好伙伴小洛合伙弄到了整整半只熟牛肉,他手中的牛排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很多年以前,他曾经特别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那些孩子在他心中简直是一种模范,不过那也只是因为他没有父母。

对了,顺便说一下其实他不太喜欢落日星这个名字,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起给他的,从他记事开始,他就记得自己有一个名字就是落日星。

期间他也曾经想改过名字,不过他的脑袋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好名字,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喜欢吃芒果,他就为自己改名为芒果,结果几乎遭到了全城市小孩的嘲笑。

虽然他不太懂为什么,但那样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便又改了回来。

此刻,就在他终于调整好了姿势,正打算冲着牛排下第一口时,他忽然听到了大量人群的骚动声。

或许因为多年小偷小摸的经验,他对于声音倒是意外的敏感,以致于经常躲过本地保安团的追捕,虽然后来还是经常被抓住关进了黑房子里。

落日星探着身子向事发地望了过去,他还是有点喜欢这种偶尔的热闹事件,况且,这个小镇里一般也很少出现一些什么骚动。

那是一队保安团的人,对于落日星来说,他们的出现几乎就意味着麻烦,因为他以小盗贼的身份经常被这帮人抓进小黑屋面壁思过。

但是显然面壁思过这种事终究是没什么用处的。

落日星喷喷鼻子,不屑地瞟了一眼,便懒得再多看一眼他的“仇人”。

不过当那队人快要经过他时,他还是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牛排藏在了身后。不过也就是在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队人是在押解一个犯人,而这个犯人则是让他觉得身高体型都无比熟悉,于是眯着眼睛仔细一看,然后一下就愣住了。

这不是和他一起偷牛肉的小洛吗!

这是怎么回事?

偷牛肉被发现了?

等等,不太对,就算是,至于这么多人押着?

他心里瞬间打起了一百个问号,以前最多也就两三个保安团的把他们提溜回去就行,这队伍,最少二三十人吧?十倍?

落日星皱了皱眉,难道,牛肉涨价了?!哎呀,早知道不吃了,这卖掉该多好啊,想着倒是庆幸自己还有个牛排没有吃掉。

不过,和小洛相处近十年了,他也算是个敏锐谨慎的人,现在被抓住了倒是蛮奇怪的。

想到这,他决定远离一下这一小片区域。虽然不清楚怎么暴露的行踪,但小洛被抓了,自己还在这一片晃悠,显然是相当不合适。

虽然他们之间有近十年的“友谊”,但是陪他一起蹲黑屋子,也有些不情愿。

“反正过一阵就出来了”落日星这么想着便朝着队伍的反方向走去。

当走到下个拐角处时,他忍不住回头想看一眼小洛这个倒霉蛋。

嗯?!这一看,又让他惊讶的不得了。这队人的盔甲背后都有一个狮子头的图案,而这个图案证明着他们并不是当地那些无所事事的保安团,而是那些贵族专用的护卫军。

牛肉可以贵到能搞出一小队护卫军的程度了?!落日星呆呆的看着远去队伍的身影,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牛排,这简直比黄金还贵啊!

然而,人生总是惊喜连连,他还没从牛肉离谱的高价中缓过来,就听见了周围群众说出了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事。

“听说了么?亚特将军被杀了!”

“哪个亚特将军?”

“就是这几天在我们这视察的那个贵族军官啊!”

“不会吧,听说那个将军厉害的要命,会被人杀?”

“真的,我都看到尸体了。”

“谁干的?”

“呐,那不是已经抓住了,看起来还是一个小青年呢!”

【提兰镇·地下】

城市的地下总有那么一些异味,不过这个还不到十五平方米的地下小房子却没有染上任何奇怪的气味,甚至还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不过特殊也是应该的,因为它和普通房子的设计都不太一样。

首先,它没有门。

在这个灰暗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台忽明忽暗的蜡烛在维持着光亮,虽然有点昏暗,但还好房间不大,勉强可以看得清房间里的东西。

这是一间设施极其简单的房子,一个立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台蜡烛,偶尔才会像现在这样,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

光线条件的限制使这个人的面部模糊不清,单从绰约的身形来看,这应该是一名好身材的女人。

她正摆弄着手里的一把小刀,在中指和食指中迅速地来回转动,似乎对小刀这种工具的使用非常娴熟。

女人的身体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那本来就一直扑闪的蜡烛在此刻突然熄灭了,在这个房间暗下来大约两秒后,蜡烛又重新亮了起来,并恢复了往常忽明忽暗的倔脾气。

“你的动作不能轻一点?”女人的声音非常不满:“弄灭了我的蜡烛。”

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正悠闲地靠在墙上。

男人无辜的摊了摊手:“这不是帮你点上了?还有,你能在这地方加个凳子么?每次来我都有建议吧?”

女人不再看他,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刀子:“我这地方看起来像是需要招待人吗?你每次提我都有这么回答吧?”

男人无奈地笑笑,不再说话。

“出变故了?”房间里沉默大约了十几秒后,女人终于又抬头问道。

“一点小问题,算不上变故。”男人轻描淡写的回答。

“你用了影子?”

“嗯。”男人已经合上了双眼,轻轻地靠在墙上,像是要入睡一样。

女人叹了口气起身将小刀慢慢收了起来,然后向角落的柜子走去:“今天开始,没事就别多走动了,小心点。”

她停在柜子边,用手拉着柜子的把手,回头又对男人轻声说:“想睡的话,坐下来睡吧,硫金斯。”

下一刻,她的身影在一片扭曲后几乎和声音同时消失在了房间里。

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苦笑了一下:“我啊,坐着更睡不着啊...”

【提兰镇】

落日星觉得这将是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了。

此刻他正心跳加速的站在这队护卫军的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画面看起来就像是螳臂挡车一样充满戏剧。

大约十分钟前,落日星还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大声“啊”出来的冲动。

“开玩笑吗这是?这家伙杀鸡都手抖,会杀人?还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落日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冷静一下,而且两个小时前?那家伙不是正和自己兴奋的抱着牛肉奔跑吗?

不对不对,肯定是抓错人了,这护卫军也是一群蠢蛋,这么大的事都能抓错人!

那么,现在问题是,小洛怎么办?

如果小洛是以杀害将军这个罪名被带走的,那就算是他没有杀人,被打的皮开肉绽恐怕也在所难免,那么,因此死掉也根本就不奇怪。

“我可是听说了很多那群变态狱卒的事!”落日星想着心里都发寒。

不行,我得去说明一下,不能让那家伙白白挨打,落日星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脚步却一直没有动。

大约五六秒后......

说个屁!万一以为我是同伙把我也抓起来了呢!我才不想这么死在那种鬼地方。

况且就算为他证明,说什么?说他根本不会杀人而且也没那个时间,因为我们当时在偷牛肉?

小洛啊小洛,不是我没出息不救你,是我实在无能为力啊,落日星摇晃着脑袋转身就要远离这个地方。

但是刚走两步,他就停了下来,歪着脑袋叹了口气:“唉,要不?出息一次?”

十分钟后,也就是现在,落日星正伸直双臂气喘吁吁的站在这队人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最前面的一位军官样子的人问道。

“我说,我认识他,他根本不可能杀人,你们一定抓错人了!”落日星鼓起最后一丝胆量,大声说道,说着又看向此刻正被两个强壮的护卫军拉着胳膊的小洛。

小洛则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像是晕了过去。

落日星咽了口唾沫,本来他想实在不想就制造点混乱,让抓着小洛的士兵暂时忽视小洛,然后招呼小洛就跑。

接下来,就看小洛自己了,跑掉还好,跑不掉的话,对不起,我只能帮到这了。

但是看见小洛现在这个样子,落日星顿时心乱如麻,晕过去了?天!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个时候居然晕过去了!

“让路,小鬼。”面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发出了冰冷如冰魄的声音。

“呃......那个,兵长你听我说,他真的不可能杀人,别说他敢不敢了,两小时前我们还正,嗯......”落日星犹豫了几秒,不过他的理智终于告诉他,牛肉这东西,终究没人命值钱,况且还是一名大将军的命。

“正在偷牛肉,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干这事!”落日星一口气喊了出来,他怕中间停下来就再说不出口了。

“三秒钟,再不走就砍了你。”领头的军官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将手放在了刀上开始默数。

落日星生平第一次发现气场这种东西,真的很重要,原本只比他高小半头的军官此刻在他眼里简直就像是山一样高大。

同时他也发现他自己也是天真的要命,就算小洛现在醒着,恐怕他也没勇气制造什么混乱来逃跑。

制造混乱逃跑?别开玩笑了,那简直是分分钟被抓回来好吗?!

落日星强压自己的恐惧在心里默喊不会砍不会砍!他们的职责不是保卫人民吗?就这么在大街上毫无依据的杀人?怎么可能!

对,没错,还可以找牛肉店老板作证,他当时可是追了他们两个几条街呢!一定没问题,现在只要跟他们说清事实就行了。

然而事实上落日星却完完全全的想错了,这位军官本来打算跟那位已经死掉的将军安安宁宁的在这个小镇子里吃喝玩乐的度假。

结果呢?出了头头被杀了这档子事。要知道这弄不好,自己可也是要背锅的,这可麻烦坏了。

然而后来又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个窜来窜去的可疑家伙能交个差,现在又窜出来个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大嚎大叫说自己抓错人?

这个军官一下子就莫名烦躁起来,数三秒真是看在还是个小鬼的份上,不然早一刀砍了,哪那么多废话。

就在他默数到三秒准备拔刀叹息面前这个小鬼不懂事时,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觉得似乎看到了天上有血红的花瓣飘了下来。

等等,这个是?!

就在这个军官忽然想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开始含糊不清,身体就像是被千万把刀划过一样要撕裂开。

“红缨......”

“嗯?”被吓得本来已经闭上眼的落日星忽然听到了面前的军官含糊不清的在说些什么,随后就感到了有什么东西朝他压了过来。

在他睁开眼后,他看到的是原本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军官不知为何倒向了自己,下一秒,落日星将经历他认为人生中第一个噩梦般的场景。

当那名军官的身体倒下刚刚接触到落日星时,整个身体就分成了两半儿,从他身体的两肩滑了下去。

而剩下的所有护卫军的身体都在原地开始四分五裂,而这不过是仅仅又过了三秒,彩色的世界在落日星的眼里只化为了红色——不过这对在护卫军中间的小洛来说并不影响什么。

因为在这堆四分五裂的尸体中,小洛也不过只剩下一个头颅,眼里的血红色似乎都要溢出来,不知道是在憎恨曾押着他的护卫军。

还是在无奈感叹自己短暂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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