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叫苏小浅。”
在大一新生班级里的自我介绍时,苏小浅简单礼貌地问好。
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坐在教室里,空气里还充斥着雨后泥土清新的芬芳。而孩子们脸上除了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之外,更多的是对新生活无限的憧憬,就像是拆礼物时期待又害怕的心情,在一点一点蔓延。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喧闹,男生讨论哪支球队又在最后一分钟完美进球逆转形势,女生则讨论韩剧男主角在危险的时候如何保护心仪的女主角。这个世界似乎从来都不缺共同话题,或许这更能让大家尽快地熟络起来。
苏小浅看着窗外,恬静的脸上似乎有说不完的故事。并不是她不愿意与同学们一同讨论交流,只是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应对这些陌生的场合。而此时窗外又下起了大雨,雨水肆意浇淋在校园里的香樟树上。
又是这样一场大雨。苏小浅想。这种风雨交加的时候,她总会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场事故。
--------------五年前---------------
那时候的苏小浅,还只是刚刚上初二的小姑娘,良好的家教让她逐渐长成了一个懂事、乖巧的女孩。在父亲的精心打理下他的事业风生水起,母亲在生下小浅之后也留在家里相夫教子,都说相夫教子的女人是最美丽的女人,不仅是表现在教育孩子时,慈母特有的明媚双眸;还是在丈夫偶尔的失意时,她永远都会撑起的避风港湾。苏小浅是独生女,父母亲也不愿让她吃苦,而苏小浅也并没有因为娇生惯养而变得骄横跋扈,在需要明辨是非的年纪里,她似乎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那天是苏爸爸的生日,小浅在放学后第一时间就跑到爸爸的公司,她知道这个点爸爸也该下班了,便躲在地下停车场,准备给爸爸一个小惊喜,她找到了爸爸的车,蹲在车旁的柱子后面,高大的柱子刚好可以挡住娇小的她。“等一下爸爸出来,我就跳出来吓他一大跳然后把我画的油画送给他,爸爸一定非常惊喜”想到这里,小浅不禁笑出声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顺利,在耐心等待一个多小时之后,小浅有些着急了。他看到许多爸爸的同事都开车走了,而她还没有等到她的爸爸。停车场内浑浊的空气让她小小的脸上有些绯红,就在她的呼吸逐渐沉重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爸爸的声音--“诶老婆啊,我今天要出差,明天晚上才会回家......对,对对......诶好,好好好知道了。那先挂了啊。”
是爸爸!是爸爸!
小浅突然又精神起来,因为激动和紧张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笑意全写在绯红的脸上,就在她准备按自己的原计划进行的时候,她又同时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蹬蹬蹬,尖锐的鞋跟踩在沉闷的停车场地板上,在空气中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女人偎依在男子胳膊上,长长的睫毛里半含着笑意,时不时轻打着男子的手臂,亲昵地在男子耳边诉说着什么。男子也笑着回答,然后用手整理女人额前不小心散落的发丝。一起进了车,悠然离去。
是爸爸。是爸爸。
直到苏爸爸和女人一起开车走了,都没有发现躲在柱子后面愣住了的小浅。小浅始终不敢相信,这是她的爸爸,从小爱她疼她呵护她的爸爸,给她讲睡前故事却不知疲倦的爸爸,在她眼里高大得无所畏惧的爸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吃的饭,怎么在面对妈妈时不体现出来的忐忑不安。这是她第一次拥有心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躺在床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她在停车场看到的一切。闭上眼睛,难过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感觉有人将她的心狠狠抓住,然后像拧毛巾一样拧干,最后打了一个死结,万劫不复。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再去面对自己的父亲,她只想奔跑,只想逃离。这种郁结的情绪让她彻夜未眠,深夜里开始下了大雨,印象中似乎没有比那场雨更大更爆的雨,那样疯狂地、施虐地吞噬着这座城市,而她潮湿的心也和这个城市一起,被这场大雨淹没,昔日里所有关于父亲的回忆在此时此刻就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地深挖着她的心。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再也不想。
凌晨五点,苏妈妈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小浅看着天花板,彻夜未眠的无力感让她感到疲惫,干涩的眼睛像是流完了一生的眼泪。她起身准备去洗个脸清醒一下,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妈妈接电话时身体突然差点向后倾倒,小浅赶紧快步去扶,只见妈妈颤抖的手紧握电话筒,哽咽的声音像是一道霹雳:
---“在哪个医院?”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庄子如此形容。
小浅掀开白布,目光呆滞地看着父亲冰冷的遗体,空气里浓烈的消毒水味让她无法呼吸,而一旁的母亲像是瞬间苍衰了20年,颤抖地扶着床角痛哭,眼角的鱼尾纹像是在一夜之间就肆意疯长。看着失声痛哭的母亲,小浅咬咬牙,倔强的眼睛里不肯掉一滴眼泪,这种强烈的隐忍让她原本干涩的眼眶不禁发红肿胀,她暗暗发誓,一定会照顾好母亲,一定。警察告诉她们,在大雨磅礴的车祸现场找到父亲和那个女人的时候,父亲已经当场身亡,而女人在送往医院的高速路途中也不幸丧命。小浅不愿意在看到母亲难过,母亲也以为父亲是在和那位仅仅是秘书的女人在出差的路上因车祸意外而死。
要熬过那段时间,简直是......
“嘿嘿嘿!!小浅小浅,我们该去吃饭啦!”
清脆的声音突然将苏小浅从回忆的沼泽里拉了回来,她的视线也终于离开了窗外,说话的正是她在新学校里的新同学兼新舍友--宋瑾妍。瑾妍此时正冲小浅灿烂的笑着,她的笑容就像是和煦的春风,总是能暖到人的心里去,脸上的小雀斑像是会跳舞的精灵,而左脸颊深深的酒窝使她看起来更加青春洋溢。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