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半盏,她清理院内人数的消息,在西府就不胫而走,传得到处都是。
“姑娘,大少爷说,要你晚上一起去常德殿用膳!”西宫堇身边的随身奴才前来禀报道。
西戏只是应下,长长的睫毛弯弯下全是淡淡的阴隐,谁都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奴才告退!”西戏挥了挥手,那奴才就低身退了下去。
“姑娘,该行午膳了!”一旁的阿绿低着头,道。
“恩!”西戏缓缓应下,淡淡道:“上菜吧!”
“是!”阿绿随即挥了挥手,身后的丫鬟们将菜都端了上来。
一边的小苒却还是有点处于懵懂时,望着已经开始行菜的西戏,实在不解道:“姑娘,奴婢有些不解!”
一旁的阿绿本欲正在帮西戏布菜,听到她此言,脸色有些微的转变,对着小苒道:“小苒,到时候我再向你解释!”
而小苒却不愿听,直视端坐着的一身华服的西戏。
西戏抬眸,冷冷道:“花红等人是由于她们自己自取灭亡!”
“可是你也不能将她乱棍打死,与其余人一起逐出府不好吗?”小苒的话没有任何客气可言,就连姑娘她都没有称呼。
阿绿脸色有些微的僵硬,这个丫头过于单纯了!
阿绿能感觉喉咙有些微的发涩,艰难的开口道:“姑娘!”
西戏只是淡淡看了阿绿一眼,挥了挥手,将所有多余的丫鬟都差退了。
“小苒,我原先念你是非分明,重情重义,所以留你与身边,如若你单纯过了头,变成了愚昧无知,那么你也就没有必要留在我的身边了。我的身边不需要不忠之人,同时不需要愚昧之人。”
“你明天就可以做回你的三等丫鬟!”
西戏的话冰冷异常,在小苒的心底溅起一圈圈波浪。
“小苒,花红等人是别院插入之人,并不忠与戏姑娘,姑娘自然出次计谋,将她们逐去;更何况今天若不是戏姑娘先一步做好了准备,她们只怕早就算好了让我做这个被逐之人了,花红的死判这也是为了威慑这剩下的丫鬟奴才们,让她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阿绿轻叹,唤道:“小苒,你明天搬回你原先的地方吧!”
小苒心底大惊,没想到她最亲爱的绿姐姐竟然如此之说她,但她却也无话可驳!脸色异常苍白。
“是!”小苒低着头,应道,走了出去。
“姑娘!”阿绿轻唤她,她只是垂眸,淡淡道:“你去帮我端那碗燕窝粥过来吧!”
“是!”
“还有,你今天把那茶瑙玉簪给三表小姐送过去吧!就说我受之不起!”
“是!”
饭后西戏总会围着院子来回散步,这是西宫堇给她规定的习惯,她一直都如此坚持着。
散完步,她就会带着几个丫鬟前去藏书楼看书,直到天已经蒙蒙黑了,才会回去。
西府的三楼有她的夕阳楼,西宫堇居住的清轩楼,还有十层之高的藏书楼。
夜色弥漫,灯火交筹,烛光輝亮。
圆圆的团圆桌上,西戏与西宫堇各自坐在老人的一边,陪着老人吃着家常饭,西戏总会和西宫堇搭台子逗得老人不时哈哈大笑。
“也快团圆日了,阿堇你有空就去陪陪你爹娘,和他们说说话,他们在地下也是会想你的。”老人面目有些苍老,轻叹道。
老人的话有些突然,让西宫堇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下。
“爷爷,我们会的!”西戏好似看出他的难堪一般,应下。
“好!”老人随即道。
辉煌的灯光下将他长长的身姿拖得长长的,投下他的忧寂眼瞳,带着淡淡的忧伤,她知道,他是开始想他的阿爹阿娘了。
老人却没有看到这一幕,夹起了一块菜,放进了西戏的碗里,继续絮絮叨叨的道:“阿戏明年就十五了吧?”
西戏乖巧应道:“是!”
“阿戏那明年就和堇儿成亲吧!”老人的话特别突然,让西戏两人都是一愣,随即老人继续道:“我怕我熬不到那时候了!”
西戏与西宫堇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同时心照不宣的安慰着老人。
“爷爷,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呢,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西戏乖巧的给老人夹起了一块菜,道。
“爷爷的身体爷爷自然知道,你这个小丫头!”老人面有笑容,道。
“爷爷,我们的亲事会快些的,不过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是可以长命百岁的。”西宫堇的声音突兀响起,却给老人沉浮的心下了一剂安定剂。
她看着他坚定深沉的眼睛,修隽的下巴弧线,心底一动,她记得前生的时候,她都还没有来得及与他成亲呢!
“阿堇,你到时候和我去书房回报一下西府最近的事情!”
“阿戏,到时候你吃完了就让阿普把菜都给撤了吧!”老人的声音虽然巍巍颤颤,却透着一股让人不由自主臣服的威严。
“是!”西戏两人都齐齐应下。
大约过了半盏,西宫堇就随着老人去了书房,而他们一走,西戏望着一桌的山珍馐味,顿时乏然无味。
“普爷爷,你将它们都撤了吧!”西戏对着站在她身后的佝偻老人道。
“好嘞!”佝偻老人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丫鬟们将这些都一一搬了下去,而西戏却一直坐在原地,并没有离去,佝偻老人知她要等待大少爷,恭敬道:“姑娘,你可以先行偏殿等候!”
西戏望了望佝偻老人一眼,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姑娘,大少爷若是出来了,自然会通知他来偏殿寻你的!”佝偻老人眉目有笑,显然是很喜欢西戏与西宫堇在一起。
“好!谢谢普爷爷了!”西戏笑若春风,应下道。
佝偻老人只是带着笑,连称不需要不需要。
她跟着一个丫鬟向偏殿走去,然后静静的等候走。
等到西宫堇从书房出来时,已经半夜了,他一听奴才禀报说西戏在偏殿等着他,他心底微暖,箭步如飞的向偏殿走去。
当他踏进偏殿时,烛火通明,伊人趴在小桌上,沉沉的睡着了,而阿绿虽然没有睡着,也用一只手衬着,连打哈欠,至于其余的丫鬟们大多也都睡倒了一大片了。
他脱下了身上的风衣披在了她的肩上,然后将她打横抱着走了出去,而西戏可能是睡的太沉了,这一切并没有将她吵醒。
而阿绿听到了有声音,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站了起来,当她看到西宫堇时,心底一松,连忙道:“大少爷!”
西宫堇应道,沉声道:“你将她们都喊起来,回去睡觉吧!至于她,我将她送回去吧!”
“是!”阿绿道,在西宫堇抱着西戏即将踏出房门时,阿绿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突发喊住了西宫堇
“主子!”
西宫堇冷眸一扫,沉沉道:“还有什么事!”
阿绿虚汗连连,却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道:“主子,花红那些人都是二院插入的人,奴婢还有发现,三表小姐好似特别厌恶姑娘!”
西宫堇眼底一冷,只是道:“我知道了!”
“是!”
他抱着她走了一段时间,在岔路口时却顿住了脚步,如若一直往前,那就可以将她送回夕阳楼,如若往右,,那就是他的清轩楼。
忽的他想起了刚刚阿绿的话,他眼底深沉的看了一眼她,他发现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渐渐的不会向他撒娇耍赖,开始自己一个人藏着自己的心事;而他也渐渐的被事物压身,没有了以前的那么事事关怀着她了。
“大少爷,我们往哪边?”贴身奴才小李子问道。
“往右!”
他的话让身后所有的奴才们都眼底异常。
大约他抱着她走了片刻时间,就回到了清轩楼,他身后的小李子实在是忍受不了心底的猜忌,试探问道:“大少爷,需要奴才现在去腾出一件房间给戏姑娘吗?”
西宫堇眼底冷冷,道:“不需要!”
然后抱着西戏向他的房里走去。
身后低着头的奴才们,眼底都有些微的转变,大少爷是要***?
他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看着她的睡颜有些发呆,然后招来了奴才准备热水,在天然的浴池里淋了浴,才走了出来陪着她睡觉的。
天边大亮,他早早的就起了床,看见她还未醒,就上朝去了,临走时,还嘱咐了小李子挑选一个能干机灵的丫头倒时候送给她。
当西戏醒来的时候,懵懂模糊中好似有一个丫鬟在喊自己起床,她徐徐睁开了眼睛,朦胧中她看见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轻声喊着她。
她记得她没见过这个丫鬟,在眼神扫过旁边房间的摆设时,眼底瞬间打了一个激灵,从床上立马反射性的坐了起来。
这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他的!
“姑娘!”那丫鬟眼底藏着微妙的笑意,唤道。
西戏有些呆呆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而那丫鬟却掩嘴轻笑,道:“姑娘,我是大少爷挑选给你的丫鬟,我叫阿微。”
“哦!”她的那句哦拖的特别长,大脑才转了过来,随即道:“昨天是他抱我回来的?”
“是!”阿微应道。
既然是他抱过来的,而她的衣物也没有动过,那么她也就猜的出他是什么目的了。
一方面是为了真正目的的安慰爷爷,二方面是为了巩固她在府里的地位,毕竟她刚刚清理了院子,将无数院的眼线都一次性除了出去,自然会有有些人散播着与她不好的话语。
“更衣吧!”她淡淡道。
“是!”
等她更完衣,正打算回夕阳楼的时候,却被小李子的那句“大少爷已经吩咐奴才给姑娘备好了早膳,请姑娘用膳”又给拦了回来。
西戏一脸无奈,看着一桌的山珍馐味,有些无语伦次。
“姑娘,大少爷知道你每次饭前都会喝一杯温水,这是温水!”
“姑娘,大少爷知道你每次饭后都会喝一碗燕窝粥,这是早上大少爷亲自煮的燕窝粥!”
“姑娘,大少爷说你太瘦了,这些珍菜都是大少爷亲自为你选定的!”
西戏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连连道好,好!
而那些一旁的丫鬟奴才们俱都低着头,眼底满是微妙变化。
一时,西宫堇抱着她回了清轩院的消息,西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一个人见到她,俱都恭敬异常。
西宫堇的此行无疑是昭告所有人,她以后将会是西府未来的女主人的事实!
而普爷爷听说了此事,连忙将此消息告诉了西府的老主人,而西府的老主人也乐的合不拢了嘴,连道三声好!
西府有一条天成湖泊,名里,所以称里湖。
里湖以北即内院,里湖以西即外院。
内院,只有嫡系子孙才可居住,其中的五殿三楼三十一院便在内院。
外院,是偏系子孙居住的地方,其中便有二十二院位于外院。
然而由于西府的嫡系子孙只有西宫堇一位,也就遗下了无数的内院空设。
西宫堇的父亲是西府上一代的西侯王,却不幸早逝,而他的父亲又只有一个妻子,并没有多余的小妾之类的,也就造成了嫡系子孙只有他一根独苗!
外院的琥水院,是三表小姐西子画的庭院。
此时的西子画过于生气,将房里的东西早已砸了个稀巴烂,她扭曲的脸让她狰狞异常。
“小姐!”她的贴身丫鬟小和实在不忍直视了,轻唤了句。
“叫什么叫!”西子画面目扭曲,怒吼道。
“小姐,二小姐过来找你一起去见西戏姑娘!”小和的声音是逐渐弱小的,但最后的四个字咬字却异常清晰,她知道,主子需要一个机会来发泄自己心底的怒火。
果然,西子画听了她说的话,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冷冷道:“她在哪里?”
“二小姐现在在偏厅等候着。”小和道。
西子画立马抬脚向偏厅走了去。
“二姐!”她面带微笑,人未到声已传。
“三妹!”西子琴一身湖蓝秀水华服,精巧的瓜子脸,容貌清鹃却浮躁,与西子画有几分相似,西子画却是那种天成的清贵气质。
“三妹,二姐听说那西戏自从醒了之后,竟然过的有滋有味,还爬上了大表哥的床上,二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约了她与里湖相见,到时候我们好好讽刺她一顿!”西子琴薄嘴刻薄的道。
“好!”西子画只是柔声应下,心底同是不高兴,只要是能让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能够过的不坦敞,她就高兴的很。
她喜欢大表哥西宫堇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而那西戏小贱人竟然敢爬到大表哥的床上,你说她能不生气?
“姑娘,大少爷还说了希望你午膳时,再过来陪他吃饭!”小李子在送西戏回了夕阳楼后,笑着道。
她只是眼底藏着笑意,应下。
随即小李子就告退,往回走了回去。
这边,阿绿一早起来就发现姑娘没有在屋里,急得不得了,听大少爷派来的奴才说姑娘在清轩楼时,心才安定了下来,同时也替姑娘高兴的不得了!
而没过了多久,二表小姐派来的丫鬟却说,约姑娘于里湖相见,她又有些担心,所以造成了她此时的心情时好时坏,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姑娘!”阿绿向西戏微微行礼。
西戏点头应下,“这是阿微!”她嘴角有着淡淡笑,对着阿绿道。
阿绿有些不解,却见阿微已向阿绿行了行礼,微笑着道:“绿姐姐好,我叫阿微,是大少爷新拨给姑娘的丫鬟!”
“噢!”阿绿此时才拨去了云雾,同时也微微一笑,应道。
“姑娘,二表小姐派人过来说,约你去里湖相见!”阿绿道。
西戏低抿嘴,缓缓道:“恩,好!阿微随我过去吧!至于阿绿,你等一下就去找小李子,就说我不知道午膳的点,到时候时间到了,就麻烦他一下了!”
“是!”阿微与阿绿异口同声的应下。
“我们走吧!”她对着阿微道。
“是!”
“对了,我不想要走路过去,阿微你去喊一顶软轿过来!”
“奴婢即刻就去!”
镂空轻纱的轻烟色软轿,挂着的铃铛随着摇摆清脆响,路脚尖的荷叶连连,摇曳风姿,让脚底都生香,垂柳椅栏而落,依水而摆,依天而姿,透过轻烟纱的朦胧,隐约可见玉栏亭中坐立的两名女子,姿态婀娜,眉目优美,容貌精巧,一名身穿湖蓝色裙摆,窈窕清浮;一名身穿嫩草色华裳,美冶清贵。
“戏姑娘!”西子画二人是目光含毒的吐出这两字的。
“二表小姐!三表小姐!”她淡淡一笑道。
按理,她是不需要向西府与西宫堇同辈的任何人行礼的!
“戏姑娘这大病初愈,就请戏姑娘过来还真不好意思!”西子琴盈盈一笑,道。
西戏轻蹙眉,抿唇未语,眼底却是冷冷笑意连连,事有反常必有妖!
一旁的西子画只是附和着带笑,未语任何话语,在旁人看来没有什么,西戏却有发现,那笑中宛似淬了毒的火辣,与牵强。
她勾唇冷笑!
“不知二表小姐约我来又有什么事情?”西戏淡淡道。
“上次不是本小姐不小心将你给绊下了湖么,本小姐自然是来向你和好的了!”西子琴自称的是本小姐,这也算变法的在提醒着她们的身份差距,西子琴是西府偏系的嫡小姐,而她仅仅是一个孤女而已,就算是被老侯爷收养着大的,孤女就是孤女!
同时也深藏着第二层意思,西子琴,她是西宫堇的表妹,也就是她西戏未来的表姑子,怎么说,你也得给给面子,合着过去!
西戏冷笑,看来她是不想和好也得和好了!
她记得,前生就是因为西子琴与西子画是西宫堇的表妹,不管她们做了多么坏事,她总是忍着没有向西宫堇说过一句坏话。
但是,前生就是前生,今生是今生。
总是无限制的忍耐,只会让她们更加嚣张跋扈!
“不知道二表小姐有什么诚意?”西戏淡然一笑,道。
“你看,”西子琴拍了拍手,一丫鬟端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纤长的指尖将锦盒盈盈打开,露出的是两个胭脂盒,继续道:“这是从天品楼特意订购的脂粉”
西戏淡淡的笑,眼底划过一丝不可思议,看来这二表小姐,自从被罚了跪了三天三夜佛堂之后,脑子聪明多了,倒没有以前那么浮躁了!
这天品楼她自然知道,那里的胭脂或清香素雅或妖冶多姿,在王城独居风格,极受王城的小姐夫人们喜爱,即使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的!
“阿戏收下了!”她只是挥了挥手,身后的阿微就将脂粉给收好了。
一边的西子画眼底闪过毒辣,西子琴眼神仅扑赤一闪,藏着深深的不舍,那可是她费了大功夫才弄来的!
“既然如此,那,不知阿戏又有什么礼物送我呢?”西子琴似笑非笑,双眸暗藏精光,道。
“不知子琴又想要什么礼物呢?”西戏眼底流光转瞬即逝,抿唇淡笑道。
“俗话说,礼轻情意重,三妹,你说是吗?”西子琴话间,已向西子画盈盈看了过去,嘴角扬起的弧度,在阳光绚丽下多姿多彩,却暗藏深机。
“是!”西子画秋水般的眸子一直都在她俩身上流转,从未转过神,她应道。
“既然如此,阿戏,我想要那朵花,你能给我摘来吧?”西子琴施施一笑,指着里湖沿岸边有些距离的一朵紫荷花,道。
西戏赤瞳顺着她纤长的指尖向那荷花看了过去,荷花是少见的淡紫色,花蕊嫩小淡粉带紫,梗长空心,亭亭玉立,在翠绿色的荷叶下低垂着骨朵,宛似娇羞少女,清风拂过,阳光正好,摇曳的梗叶散微香,清出淤泥而不染,不妖不媚,脱俗得宛若仙子!
原来打的是这心思!
西戏抿唇冷笑,这厢西子琴又盈盈道:“难道阿戏没有诚心么?”
“自然不会!”
她淡然一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