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若有缘,无论哪里总会相见
蔚蓝姐,你说有多巧。就在你安排我从孤儿院旁的高中转到了离家近一点的学校读书的第一天,我看见了陈海洋。
我有多后悔在陈海洋看到我的时候,我没有穿上我喜欢的那件红白小花裙。我穿着素气的衣服,因为姐姐说,转学第一天不能太过花枝招展,要朴素一点,留个好印象。于是我便扎着马尾,羞涩地站在班级中央。老师鼓励我说,来,安然,介绍一下你自己。
“大家好,我叫……”
这时,陈海洋突然冲了上来,拉紧了我的手,简直是奔跑出了教室的。
我们跑了有好几圈好几圈的操场上,手牵着手。
跑到后来,陈海洋停下了脚步,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冒着,我用手轻轻地给他擦。他亲昵地拉住我的手:“小安然,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看到你了。”
他像一个大男孩了,身高挺拔而强壮,让人很有安全感。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突然霸道地吻了过来,嘴唇冰凉地触碰着我的嘴唇,我僵直地挺立着身体,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我可以推开,可是我没有。
后来他的吻慢慢地变得温柔起来,我喜欢他的温柔,就像是夏季雨后开出的莲花。
对呀,这么多年了。
陈海洋,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那么年幼稚嫩的两个人,站在硕大的操场上违反校纪校规的亲吻,像是夏季已经成形的花朵一瞬间绽放出来的姿态,赤裸裸得带着妖艳的色彩。天空有飞鸟划过,吱吱地叫着几声,好像是恭喜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吻后,我看见陈海洋长长的睫毛下,那双乌黑的眼里全是我瘦瘦的影子。
所以我千万不能告诉蔚蓝姐,陈海洋的存在。于是这个决心在我的心里就这么滋生并且日益壮大起来。
由于陈海洋的疑似黑社会的家世背景,学校老师校长都不敢惹他。自从这一初吻过后,校长把我叫进了办公室严厉训斥了一番,但转眼看见陈海洋在外面吊儿郎当地抽着香烟,又不再追究了。
于是,不用我自我介绍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叫安然。是陈海洋的小女朋友。
“哈哈,从此你就是我一个人的。”陈海洋只有在我面前才那么孩子气。
“去死啊,你个臭猪头,我才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一脸委屈地说着,“我是我姐姐的,是院长妈妈的,是整个孤儿院的,是我自己的,最后才是你的……”
“哇,安然,你也太狠心了吧?把我排在最后呀?”陈海洋挠了挠头,皱着眉。
“谁让你没经过人家同意,随便亲的呀?你不知道啊,那是人家初吻啊。”我躺在了学校操场旁的沙堆上,手里的细沙被阳光一照,就像是摸了层金粉一样。
“对哦。”陈海洋突然认真了起来,“那我们再试试,试到你会为止嘛。”陈海洋扑了上来,他把我环抱在他的胸口,我们翻滚着,细沙钻进了我的脖子里,头发里,可我还是笑得嘻嘻哈哈。
和陈海洋在一起的所有日子,我都是幸福的。
闹完后,陈海洋亲吻着我的发丝,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在我耳边耳语:“安然,这些金沙,它是由金子做的,你信吗?”
我抓了一把金子,放在眼前,然后摇了摇头。
“以后,我会给你像这个教学楼那么大那么多的金子。”陈海洋扣住我的手,温暖地说,“我要你以后一直一直陪着我。”
我折过身,和陈海洋对视:“哈哈,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住金窝了?”
“你当你是猪啊,还金窝……”陈海洋刮了刮我的鼻子,亲昵地说,“安然,我答应你,给你一栋只属于你的完完整整的金房,到时候可别感动得哭鼻子哦!”
“你才会哭鼻子呢……”
旁人看到的永远都只是事情的起始,或者草草看过事情的末尾。他们不懂其中的过程,还有其中夹杂着的疼痛,就像那种几乎不能呼吸的疼痛。
蔚蓝姐,你看,如你所愿,我最后还是没能够和陈海洋在一起。什么金房,什么金窝,什么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全是狗屁。
可惜了这么多年我和陈海洋念念不忘对方的那份情谊。从那次我决定不再爱陈海洋开始,我也就再也不懂该怎么去爱上一个人了。因为爱上陈海洋,我赌上了我全部的爱,可惜,这些爱还没来得及酿成正果,便要胎死腹中了。
陈海洋,请原谅我的薄情寡义,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和你在一起。
【十二】生活不得已,总得学会伤害
我还是没有十分钟之内赶到,对,我迟到了。
茹亚楠一脸赔笑:“老板老板,抱歉啊,我和张蔚蓝是好姐妹,她从来不这样,可能是前些天去看望她死去的妹妹,情绪没有调整过来。请老板不要开除,让她休息几天,再看情况。”
老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听了茹亚楠的劝,介于我各种认真工作的态度和业绩的良好,公司决定暂时扣我两周的工资,于是给我放了两周的假期。
茹亚楠大获全胜一样呼出一口气,她说,张蔚蓝,你总让我操心。
我撇嘴对着茹亚楠傻笑。
收拾收拾东西,办了些手续后觉得无处可去还是回了家。
我的损友啊,总能让梁书维得到第一份情报。
“蔚蓝,你这半个月有没有什么打算啊?”电话里梁书维的声音有点激动,“我也……我也休年假啊。我们正好组织出去玩呢,你也来吧……放松一下。”
“休你个屁年假啊,梁书维,你又为了我去调休啊。”我真想打他几巴掌。
“没……没有啊。”梁书维有些结巴。
“你别骗我了,你说谎的时候,总是会结巴……”梁书维在电话那头干笑,“好吧,去哪儿玩?我考虑考虑……”
“苏州。”梁书维更加兴奋了,“听说那里的特产特别好吃,也特别热闹。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和别的小地方可不一样呢……那边……”梁书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了。
“梁书维同学……”我立马打断他,“苏州不是你家乡吗?怎么,你想带我回你老家干嘛?”
“没……没有啦,只是……这个……风景好。”
“你看你看,又结巴了……”
梁书维尴尬地笑着。我憋着笑。突然觉得这个男孩也挺可爱的。
“我想想吧。过几天给你答复,好吧?”我按掉了电话。
我的思绪开始飘飘然……
“姐姐,我们出去玩吧……”安然总喜欢玩,也喜欢我带她去各种地方玩。
“去哪儿玩?”
“我想去苏州。”安然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
“苏州?为什么想去苏州啊?”
“听说苏州是最古色古香的城市,而且……”安然对我抛了一个媚眼,“梁哥哥的老家不在那嘛,你可以去看看,说不定以后可以自个儿找到回家的路呢。”
“你个死丫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咯咯咯。咯咯咯。
然后安然和我,都笑了。
现在,我到底要去吗,自从安然提过过后,我就一直很忙,没时间没精力陪她去,这事情也就搁浅了,当梁书维重新提起“苏州”这个词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心里一刹那“咯噔”一下。
这是安然的心愿吗?我要为她完成吗?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我们总是要在不得已的时候去伤害一些人,去辜负一些人。然后到了很久很久之后,突然想起,便再开始后悔莫及地追忆过去。
我听到外头打雷的声音,外面好像下起了雨。我从床上立起,走向阳台,落地窗上有屋内反射的灯光光线,模糊不清。在这个雨天,显得特别伤感。
我靠在落地窗旁缓缓地坐下,看着雨水刷刷刷地落着。夜晚的街道一下子少了很多人,寂寥无声,唯有自己的心跳。安然,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会给你一个不好的结局,我是不会把你带到我的家里来,让你受罪的。我甚至不会认识你。
我一言不发。
自始至终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哦,这样的如果,是我想多了。
【十三】不去想念不去触碰,心口还是很疼
雨不知道怎么的,下得特别大。
我从依附着的照片里出来,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我看见蔚蓝姐就坐在落地窗前,她皱着眉,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就好像是心灵相通一样,我真的感受得到。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你私藏了我的信件,因为有通灵感应,我可听到你心里说的东西。可是,晚了,太晚了。
即使我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听得见,又有什么用?我却连最基本的可以和你说话都不行,你听不到啊。你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啊。
蔚蓝姐,你看,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那么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你的指缝中,带着沧桑和我的罪恶感。
你轻轻地点上香烟,然后猛地吸了一口,又轻轻地吐出,让落地窗显得忽明忽暗。阳台那处的气氛显得异常僵硬,就像是突然之间勒紧的脖颈,窒息的气息蔓延,像是变相的一种自杀方式。
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曾经,你是多么明媚多么可人。你还会织明亮颜色的围巾给我。现在呢,全世界好像都变了,你的着装类全是黑色,你扔掉了全本属于你的清纯蕾丝裙,就连你母亲给你买的大花朵边的裙子都被你收藏了起来,再也不拿出来。
是不是你想把它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不去触碰,不去怀旧,不去想念了呢?
不,其实你真的一点都做不到,什么不去想念,什么不去触碰,你一点都没有做到,你只是把那些东西藏了起来,给你一个你可以忘记,可以不去想念的借口罢了。
因为情这种事情,真的是由不得你,由不得我,由不得所有人做主的事情。
你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到地板上,声音厚重。“啪嗒”……好似撞进了我的心里,疼痛自知。就如同那天你狠狠抽掉陈海洋给我戴上的草编戒指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的疼,是那么清脆。
刚遇到陈海洋的我,很是兴奋,又似乎是叛逆的成分居多,我觉得我和陈海洋是那种即使所有人都要求我们分开,可是命运眷顾我们,还是会让我们重逢,相恋,相爱。
于是面对蔚蓝姐,我口风很紧,半点不会说出和陈海洋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一直这么隐瞒,让我和陈海洋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每天腻歪在一起,经常做出那种中学生不该做的事情,比如说接吻啊,逃课啊之类的。
我知道我周围的女生都指指点点着我,偶尔语气也横冲直撞了一点,因为毕竟陈海洋只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笑着的。那俊俏的模样,真的俏皮得可爱。
她们羡慕嫉妒恨。我骄傲洒脱萌。
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是一个语文老头的课,我其实最不喜欢那个语文老头了,长得斯斯文文,可是背地里却对语文课代表动手动脚,在办公室里色眯眯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
陈海洋好像看出了我的无聊,于是“吱吱”了一声,然后比划了一下,示意我逃课出去。我胆战心惊地摇了摇头。于是陈海洋“刷”地站了起来,一把拉起我,和当初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一样,那么堂而皇之地走出了班级门,周围是语文老头干咳声和班级同学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还有我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走出教室门,陈海洋就拉着我飞速奔跑。
我说:“哎呀,海洋,我不行了,跑不动了。”
陈海洋扭头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笑得嘻嘻哈哈:“再快点,马上出校门啦。”握着我手腕的手用力了不少,“出了校门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笑得没心没肺,我说:“陈海洋,你丫的小屁孩,带我去哪里?”
陈海洋不说话,他笑,笑得温暖无比。
多年过去,我每次想起陈海洋的笑,总是觉得薄凉无比。
原来,感情这回事,真是一把双刃剑啊。它来的时候,你觉得温暖无比,它走的时候,你觉得薄凉无比。
我弯着腰“呼呼”地喘气,我听见陈海洋对我说:“傻丫头,到了。”
我看向陈海洋给我指的地方。陈海洋的眼神发着光亮,像个神秘地小宇宙。一瞬间,我恍惚我眼前这么个帅气的男生是不是真能这么对我好一辈子。
“安然,想什么呢。来,跟我走。”被陈海洋拉着的我的手湿漉漉的,摊开的时候,透着阳光,一阵阵闪光,金光灿灿。
【十四】能找到视你如珍宝的男人是一种幸福
我有好多次想和安然说说心里话,又或者和她坦白我为什么私自藏了她信件的原因。我想把所有的始末都告诉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她之间慢慢地开始有了一条亘长的沟,阻隔着我们沟通,阻隔着爱,我努力想靠近,可是怎么也靠近不了。
私藏信件后的半个月,我终于鼓起勇气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安然,我想她应该知道,毕竟她是主人公之一。只有她知道了,她才能理解我。
于是,这晚我烧了她最喜欢吃的咖喱鸡丁,等她放学回家。我把思绪整理了很久,我又把语句反复说了几遍,希望这样子可以让安然听起来容易接受一点。
只是,我忘了时间。
我坐在桌台前等她,5点,6点,7点,……
安然没有回来。
她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出什么事情了?一瞬间,我神经错乱,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安然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除了她,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其他的理由活下去。
可是现在她没有回来。她去哪里了,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我想了很多,我的神经紧绷得厉害。我打了电话给茹亚楠,我的声音快哭出来了一样:“亚楠,不好了,我找不到安然了,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茹亚楠也尖叫了起来,她反过来安慰我:“安然都已经成年了,不会走丢的。不会出事情的,你放心,你先去学校看看,我来报警。”
我连忙挂断了电话。随即叫了部车去学校。
学校静谧极了,可是我哪管得了这么多。保安大叔把我拦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说:“你找哪位?”
“安然,我们家安然,她还没回来,我来找她,她还在学校吗?”
保安大叔可能觉得不对劲,把我放了进来:“来来来,你先进来,去问一下她的班主任。现在老师们都在值班。”
“谢谢您。”我赶忙冲进了学校里。
“什么?安然和陈海洋很早就逃课出去了?”我冲班主任大吼,“陈海洋怎么也在这所学校?”我觉得头皮发麻,我的安然呀,你不知道你翻了天底下最大的错啊,你这样和陈海洋出去,夜不归家,我们的家就没有了啊。你知道不知道?
班主任可能被我吓到了,反而劝导我说:“安然妈妈,我觉得你对安然一点都不了解。你应该找安然谈谈心,增进你们母女间的感情。”
“我……我不是安然妈妈。”我尴尬地看看班主任,“我是她姐姐,她没有爸爸妈妈。”
“哦,对不起……”
“没事。”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作为安然的班主任,我也很希望安然能够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茁壮成长。”
“谢谢您。”我接过名片。
电话响了。梁书维。
我撇了撇嘴,谁都知道是我的大嘴巴死党——茹亚楠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梁书维了。
“你没事吧?”梁书维急切地问道,“我好像找到安然了。”
“什么,你看见安然了,在哪在哪?”我大叫了起来,对班主任示意再见,急急忙忙地出了学校。
“在二院。好像是被水蛇咬伤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水蛇?”我疑惑地重复着梁书维的话,“我马上就来,你先去看看她。”
我完全忘了问梁书维是怎么找到安然的,我只是想尽快知道安然的消息,她好没好,她有事没事,因为现在的安然,是我完完全全的精神支柱。
电话铃声响起,是梁书维。
现在,再也没有安然的危险让我左右担心了。曾经我以为失了安然,我也不要活下去了。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可是当安然离我远去的瞬间,我似乎在那一刻深刻地明白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因为生命是脆弱且不堪一击的。
“有没有定去哪儿玩呀?”梁书维轻松俏皮地声线打断了我原来的思绪,“你答应我考虑考虑后给我回复的……”
“梁书维,你烦不烦呀?”我故作生气。
“啊,蔚蓝,你别生气啊,其实去哪儿都无所谓嘛,不是非要去苏州的……”梁书维“啪啪啪”地讲着,“你喜欢去那我们就去那,好不好……”
“呵呵。”我笑他傻,“我逗你呢。”
“你你你……”梁书维大叫,“你竟然耍我……”
其实有那么一个视你为珍宝的男人,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十五】不论你是否爱他,关键是他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