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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杏花劫(二)

随着打工潮流的涌动,我给小怡制定了逃跑计划。

只等小布奶奶一死,她便可以实施。不过人死不能人定,得看天意。我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小布奶奶天遂人愿,高寿正寝。于是,小怡满满一个月的拾掇,终将家里一应物品妥善封存。拎了与小布的随身穿戴物品,匆匆踏上北上的列车,赶往北疆。我在火车站接应,远远望见两人,飘然而来,小怡恨不能飞过来,小布恨不能翻跟头过来,这是出狱的吴老大都没有的对自由的渴望。

小怡飘然而至,我却把思绪没能从二狗死时的夜晚拉回。她穿了一身白纱连衣裙,疆北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杏花聚拢一簇。而小布扯着嗓子喊哥哥,我不禁一把将她们娘俩拥入怀里,悄悄挤出几点久违的泪,落在她身上。如果她是杏花一簇,我便是清泪一滴,阳光普洒,她更繁华,我却挥发。

小怡不喜欢疆北的肉和奶,而小布异常贪图戈壁风光。我上课,她和小布便去戈壁滩疯跑。小布有时候抓几只壁虎,放在鱼缸里圈养。小怡经常采一些沙葱,凉拌着吃。不去戈壁,不知道天地有多宽广;不去戈壁,不知道寂寞竟可以如此彻底。

若有闲暇,我们会从森林穿越到草原,又从草原奔至戈壁,涉过戈壁,便是沙漠。传说中的沙漠绿洲,其实不易寻觅,倒是胡杨林摄人心魄。据说胡杨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这是生命的奇迹。我们静静地立于或生或死、或立或卧的胡杨林间,闭目听风,洞悉千年的记忆。

小布也会恶作剧,趁我和小怡不备,悄然爬入空洞的树干,等我们找寻,即便我们声嘶力竭,他可能已经酣然大睡。等一觉醒来,才慢悠悠爬出来,我们惊恐万分,他却说是被千年树妖所俘获,本打算要吃掉他,可是我们不离不弃的叫喊,感化树妖,方放他出来,听得我们又气又喜。

我们不算朋友,更不是恋人,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进一步则嫌腌臜,退一步则嫌清寡。人们可以定义它为暧昧,也可以定义为侠义所至,甚至界定为尴尬。我不知道如何结局,却知道时间是最好的解药。等她花期衰退,而我青春结尾,或许会有一个注定的冤孽。

待我大学毕业,小布也习惯了民族学校的作息,而小怡亦脱去烦恼,进入正轨。如果此时选择回去工作,无疑将打破这种宁静。如果一旦选择留下来,势必不能再后悔。我思量甚久,终于决心留在疆北。

毕业典礼好比犯人的星期六,有怨的抱怨,有仇的报仇,有爱的说爱,有恨的诉恨,总之一切种种,怎么都不会为过。四年时光,对于一个男人,是至关重要的。可以泡四年马子或图书馆,可以逃四年课或创业,可以留恋于烟花巷而负债累累,凡此种种,皆属常态。我是被视为有马子的人,所以四年处于屏蔽或真空状态,即便有爱慕我这号货色的女同学或老师,也不敢轻易下手。而充当这个角色的,正是小怡。大学的简单,是比想象的还简单;而它的繁纷复杂,也比想象的可怕,这是过渡期的恐惧。

哈根˙玛丽用别扭的汉语向我倾诉爱情的时候,我已经醉眼迷离。悠长的民族舞曲轮番轰炸,各种民族服饰与舞蹈轮番上演,我却倚在沙发的角落,但求一醉。她目光闪烁,而我只是冲着酒精的麻醉,傻傻地笑。可惜民族人自有民族人的刚烈与方式,她随手抽出短刀,冲着手腕就是一划,顿时鲜血横溢。我扔掉酒杯,起身撕掉衬衫的衣袖,紧紧地缠住她的手腕,内心的惊悚还未反应于表情,我已经完成了救护。随即抓住她的手腕,冲出舞厅,打车赶往校医护室。她的情感爆发并未得到抑制,抽蓄着泪水横流,我却嗅着她身上怪怪的气味,满身心的排斥。

包扎完毕,我送她回宿舍。她却硬要回去,与我一舞。其实跳舞不是我的钟爱,于是不够擅长。强拉硬扯,只好从命。别扭的舞姿,怪怪的香水,拗口的汉语,我只想逃离。我想把她灌醉,令她安生一阵,可惜事与愿违。几圈下来,我已不省人事。

夜半惊醒,却是半夜惊魂。一方帐篷,两种赤条条,如此简单,又是这般说不清。依据她们的风俗,我必须跟她成亲,不然,要么她被逐出族域,要么我被她的族人爆残。生死关头,我却对小怡难以启齿。

婚约已定,小怡以姐姐的身份忙里忙外,只是不再言语。吴老大出现,是在我与玛丽的第一个孩子喝满月酒的清晨。他半个身影未进来,我分明已察觉。我三两步赶上去,挡在吴老大正面。一望之下,倒惊悚万分,满脸沧桑尽现,只是姿态还是吴老大的神情。他不慌不忙,端起我手中托盘上的烈酒,连吟三杯。见此情景,我顺手放下手中的酒盘,一把拉他出来,悄声询问,你是想闹事?

他淡淡一笑,拉住我的手,抬头看着我,透过他的泪花,我分明看到了他的深情。他擦一擦泪水,挤出断断续续地字,“不是,我是要感谢你的。而且,我有可能还要连累你,因为我是越狱。”小怡站在他身后,一如既往地漠然。“什么,越狱。你不想活了?”我比杀死二狗还恐惧地问。“我想活着,却不要在监狱。即便隐姓埋名,也要陪着小怡和小布。”吴老大似乎已痛改前非。“可是越狱,那是死罪。”我又强调。

我把他安置在玛丽家的牧区,让他牧马放羊。只要小怡能够接受,我想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小怡肯定会接受的,就像她说的,这是命。

小怡的死,是在深冬的一个黄昏。雪足足有三尺厚,眼见黑夜将至,小怡急着帮吴老大把牛羊赶回圈。于是拿着长鞭,挥舞着驱赶牛群,可谁能想到,一脚不慎,跌入废弃的煤井。

我赶到的时候,玛丽一家帮吴老大已经把小怡吊了上来,而她,却神情恍惚、奄奄一息。我凑近她,她鼓足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地说“小…刘,请…你照顾…小布。这…都是我的…命,我…死,也不会原谅他。”我的泪再次落下的时候,她已杏花纷飞。

我们把她葬在了隔壁滩,用石块筑起一个大大的包。远远望去,插在坟头的白练,犹如紧促的月光一闪一闪。我也经常带小布去探望吴老大,小布慢慢长大,也原谅了世间的一切是非恩怨。希冀吴老大在狱中好好改造,出狱的一天,小布会亲自接他。而我,与玛丽,会好好培养小布。

未知遥远的杏花,是否依旧花开花落,我却更加喜欢它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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