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里憋着一口积怨已久的闷气,黄三德的脸整天都是黑得铁青的以至于旺福根本不敢答话,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又知道伴豺狼虎豹的滋味一点也不比伴虎差呢!这一日不知为何,黄三德早早就把旺福叫了过去。
“旺福,把刘巡捕请来,我有事要跟他相商!”
请刘巡捕?
旺福的脑袋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他猜到了黄三德的目的,但是这样的事情找巡捕有用吗?就算刘尧他跟元帅府有着很深的关系,但是钱是他们自愿给的,街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难道还有假吗?
“少、、、少爷,请刘巡捕干啥?”
“刚才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你应该也不会喜欢听第二遍的,旺福!”
“哦、、、是是是!”
黄三德阴森的口气让旺福打了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他可不想让这灾祸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不想承受也承受不起。
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着深红巡捕服装的高大汉子跟着旺福走进了黄三德的宅院,来来往往的丫鬟下人没有人不对这面如冠玉腰夸长刀的男人敬而远之。羡阳镇的人都知道,这面容清秀虎背熊腰的男人是个典型的白眼狼。原本是可怜孤儿靠着邻里帮助活下来的孩子,因为一次与黄傲天的际遇进入黄府习得武艺并且成为了一名巡捕。然而就算是出身贫苦食万家饭长大的刘尧却并不懂得感恩,地位变得高贵也让他的心境不再如当初一般淳朴。权利熏心蒙蔽了他的双眼,刘尧变得唯利是图。不管是谁只要能出得起价格,刘尧什么都会去做,欺压邻里、为虎作伥。慢慢的,白眼狼的就变成了羡阳镇人对他的称呼了。
“三少爷,今日寻刘某过来是有何事相商吗?”
面对笑嘻嘻毫无敬意的刘尧,黄三德的目光中划过一道难以察觉的狠厉。这个混蛋凭仗着他和自己亲哥黄傲天的关系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往日里黄三德是很反感刘尧的,但是今天他不得不寻求眼前这个人的帮助,为了一泄心头之恨。某个嬉笑可恶的少年如同噩梦一般已经缠着他很久了,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生食其肉,况且那个小子看见了自己和三姨娘的事,他非死不可。强压住心底的不爽,黄三德满面笑意。
“刘巡捕,好久不见了,今日一见这威风又甚了,实在是人中豪杰啊!”
“哪里哪里!三少爷谬赞了,刘某只是有幸遇得贵人相助而已,实在是比不上三少爷天眷的好福气哟!”
王八蛋!
皮笑肉不笑的互相阿谀,就算是黄三德也听得出来刘尧语气里的讥笑,讥笑自己是一个仗着便宜老爹的货!但是就算是强忍着想吐的感觉黄三德依旧装作了一副很享受刘尧马屁的模样。命旺福去泡上等的茶,黄三德悄悄把头凑到了刘尧身边,而刘尧的眼睛却眯了起来,
眼睛里精光闪烁。
“三少爷,那小子因何事触怒了您惹得您这番发怒!”
“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看不惯而已,不知道刘巡捕是否可以帮三德这个忙,事若成他日必有厚报。”
右手搭在精铁制成的刀把上,刘尧陷入了思索。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居然惹得黄三德亲自出面,这后面或许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但是这黄三德却绝口不提因何事而起,其中必有猫腻。如此,我可以、、、
打定注意,刘尧转过身面向黄三德,脸上已换成一副严肃的表情。
“三少爷,这件事可能还要从长计议、、、”
“此话怎说?”
黄三德没想到刘尧会是这种反应,此事难道还有蹊跷不成?必不可能是白眼狼怕了,在这羡阳镇死在他刀下的人应该已经不是一只手能数的过来的了。
“实不相瞒,三少爷,最近大少爷面临官品进阶,朝上正查得严,此段时期万万不可出纰漏,以免耽搁了大少爷的官途啊!”
黄三德的脸色黑了下去,他会不知道黄傲天即将进阶正四品知州的事吗?在这山高皇帝远的羡阳,一个小小的破乞丐能影响到黄傲天的前途,黄傲天自己恐怕也是不信的。黄三德知道这混蛋定是想拿捏自己了。
“那么,依刘巡捕的意见是、、、”
微微一笑,刘巡捕靠到了黄三德耳边耳语。
“我们可以这样、、、”
话音刚落,端着冒着热气香茗的旺福正从门口走了进来,入他眼的是喜笑颜开的黄三德和眼带笑意的刘尧。
、、、
野良寺,羡阳镇东边不到五里的破旧寺庙。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修建起来的,里面的菩萨更是不知道是属于哪一周天的。但是这一切都跟莫沉没关系,起码在老奶奶死后这里成了他唯一能宅风避雨的地方了。管他是谁的地呢!夜晚的云回帝国并不冷,但是莫沉习惯了燃一笼火睡觉的习惯,按照老奶奶的说法,火能辟邪!火能驱虫、、、
然而,这并不是莫沉总是燃着篝火入睡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来自那个收养了他带着他一起讨饭过生活的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奶奶。虽然到死莫沉都没有喊过那个老女人一声奶奶,但是印象里莫沉很清楚的记得那个喜欢自称奶奶的总是把好吃的留给自己的善良笨得可以的女人。
莫沉至今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寒冬里的羡阳镇是无情的,白日里能灼伤人皮肤的阳光在夜里却变成了刺骨的寒意。久久不遇的灾荒让许多的农民陷入了饥荒,而朝上发配下来的补粮也被贪官污吏一层层分食,到真正的灾民手里粮食早已变成糟糠。
寻常百姓家已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而莫沉和老奶奶两人更是陷入了以草根树皮充饥的地步。那月下了快整整十五天的大雨吧!野良庙外已经蓄上淹没人脚跟的雨水了。一日接一日,莫沉和老奶奶的日子在滴答不停的雨里越来越难熬。饥饿如同寒刺椎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莫沉。但是莫沉从小就是个不会在亲近之人面前叫苦的孩子,就算胃里一直传来钻心的绞痛他依旧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喊一声肚子饿了。他希望老奶奶能看到这样的自己,不再为了那一丁点的食物在雨里跟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们哄抢,跌倒受伤。然而,事情并没有像莫沉想的那般‘美好’。老奶奶依旧每日都会冲进雨里,然后带回来一小包已经粘上了污物却如同宝贝一样裹藏在怀里的食物。
吃吧!莫沉,这东西不好吃但是养人,赶明儿天晴了奶奶带你抓野物去、、、
苦笑,直到这种时候眼前这笨得可以的女人还在想着那‘传说’里的野物,想着那‘传说’来让自己开心。目光里的希翼,颤抖的双手让莫沉提不起任何拒绝的念头。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吃下去那些东西的,但是莫沉无法忘记那个看到自己吃完后笑得就像是孩子一样的老女人的面孔了,可能终身都无法忘记了。
雨水渐渐过去了,天放晴了。雨后的空气让莫沉欣喜,也让老奶奶的面孔变得诡异的红润起来。那一天不知道老奶奶用了什么方法,硬是从田埂里挖出了几只冬眠的田鸡,尽管没有配料,但是略腥的田鸡肉和田鸡汤成了莫沉出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
这只是莫沉的一厢情愿而已。
白日放晴的天空在夜里突然再次变得骤雨连连,豆大的雨滴敲在野良寺古旧的砖瓦上发出了清脆的滴答声。老奶奶笑着怀抱住因为冷而发抖的小莫沉,挑亮篝火轻轻的说;
“不怕啊!不怕!奶奶在这里,明天天就会放晴的、、、”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莫沉入睡。当他再次醒来,地狱已悄悄降临。
屋外传来低压的闷雷声,莫沉醒来。本来热亮的篝火已经熄灭,但是身上却依旧是暖和的。因为那个老女人的怀抱。
轰隆隆、、、
那是诸神的怒吼又一道闷雷闪来。青色的雷光中莫沉抬头看向老奶奶的脸。铁青,苍白没有一丝丝血色。不好的预感,一时间一股能击倒巨人的恐惧自心头至全身袭来。莫沉的心紧绷如拽着纤绳的手在不住颤抖,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把食指靠向老奶奶的人中前。没有呼吸了,又一道雷光炸响,老奶奶青黑的脸色在白昼一样的闪电里显得那么的狰狞,陌生。自心底爆发的痛感夹杂着绝望将年仅八岁的莫沉整个人抽打得支离破碎,这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什么?孤独又或是没有了那个老女人的明天。
老奶奶至死都没有放开自己的怀抱,死前为自己讨来吃食,死之后成为温暖自己的人皮大衣、、、
一瞬间,剔骨般的刺痛如同电流一样灼烧着莫沉心脏,如同一个孤独的小疯子,莫沉发狂的从庙里窜出。抬着头冰冷疯狂的双眼狠狠的盯着黑沉沉的天。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他浑然不知。像失去母亲的幼兽一样歇斯底里的怒吼,像不尊天道法则的魔人一般对神、佛嬉笑怒骂。最终,他累了,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到现在莫沉也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庙里,如何回到那个老奶奶身边的。
他所记得的只是、、、
夜晚睡觉,要燃起篝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