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漾是从来不吃牛肉的，英文的菜单她也看不懂，在章蘅和服务生的双重期待目光下，她尴尬的放下菜单，忍住饥肠辘辘违心的说“我不饿。”
章蘅接过菜单问她“你有什么忌口吗？”
程一漾很想告诉章蘅她就是个土包子根本吃不惯什么西餐，可来都来了而且又不用她掏钱，再拒绝就显得太矫情了，于是本着为章蘅省钱的原则，程一漾轻声道“我不吃肉。”
“恩？”章蘅笑眼看她“你最近减肥？”
“不是，我是真的不吃肉，平常都不怎么吃肉的。”
其实主要看是什么肉。程一漾在心里又默默的添一句。
她挑食的毛病主要还得怪她妈，她妈厨艺一般，除了经常做菜的猪肉和鸡肉，像牛、羊、鱼之类的东西，腥味大又不好做，她已经有十几年没碰过这些东西了。
“那给你要一份牛奶甜米粥一份火馅薄饼吧。”这两样都是肖潇平时爱吃的，她们都是女生，想来口味应该也差不多。
“好。”
程一漾哪还有心情顾及其他，她一个糙人，坐在响着贝多芬协奏曲的高档西餐厅里，怎么看她都与这儿格格不入，尤其对面还坐着个章蘅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她实在坐立难安，目光又无处安放，只好专注于数桌布上的格子花纹。
头顶一簇橘色小灯投下温和柔光，章蘅顺着光线看到她如瀑般泄下的长发，半截搭在桌上剩下发尾垂入桌下。
她有两根头发贴在唇角。章蘅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看见那两根离群发丝忍不住用手拈起和其他头发一同拨顺。
程一漾猛的闪了一下，动作幅度过大，凳腿碰到桌脚弄出不小的声音，霎时间无数目光飞来，她涨红一张脸，不知所措的把头低的更深。
“你没事吧。”
章蘅没想到她那么大反应，伸出去扶她的手又讪讪收回来。
“没事。”她从脸一路红到脖子根儿，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拘束？”
程一漾赶紧否认“不是不是，不拘束。”
章蘅看出她的局促不安，沉声凝住她半天然后问道“一漾呐，你能不能真的做我助理？”
她安安静静的，性格也偏冷不热，比起言助理的聒噪，他更想要个不声不响但是又不乏存在感的助理，不会打扰到他，但是一直都在。
“什么？”程一漾抬头看他，诧异之色显然“你不是有助理吗？”
“言助理主要负责工作上的事。”然后言外之意是他还需要一个负责他日常生活的助理。
可是即便如此那也不该是她来任职。
“简清他们平常不是也在你身边照顾你吗？”
“他们经常有篮球比赛。”
“那……肖潇呢？”作为女朋友，肯定能抽出时间来照顾他的吧。
“她很忙，要画漫画。”
“可是我还要上学，这样会耽误上课的。”
章蘅略沉吟了一会儿，兴兴道“我可以教你。”而且绝对比在学校学到的多。
“你可以再招助理啊，一定很多人应聘，我不行的，我也不会照顾人，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只有周末，没什么事的话我一般也会呆在学校”
程一漾对上他询问眼神，刹那间呼吸一滞。一个男人，但凡是个有点儿姿色的男人，再来一身名人标配，殷切询问你能否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只要对面坐的是个女生，那被拒绝的可能性就是微乎其微。程一漾就正面临这种情况，章蘅眉眼半弯，眼中期期神色显然，嘴唇轻轻抿着，程一漾真的很想拒绝，可她做不到无视他真诚的脸。
有份工作能赚外快或许也是不错的吧？
如果日后有一天她会为今天的做法后悔，那也只能怨她自己心念不坚。
章蘅又重复问一遍，程一漾不说话当默认。
夏炎对于程一漾坐实助理之名表现得毫不意外，用她的话说就是箭在弦上迟早得发，章蘅既然有现成的人选何必还要劳心费神的再去招聘呢？
程一漾苦巴巴一张脸“那我以后的周末就没有了，你们在玩儿的时候我却在伺候人，这样我心里不平衡。”
夏炎一副要咬死她的表情控诉“你不平衡？你天天跟章蘅在一起同吃同行以后还有说有笑，朝夕相处甚至有可能暗生情愫，你还心里不平衡了？我才要不平衡了好嘛！”
程一漾对她说法嗤之以鼻“暗生情愫？生个鬼嘞，章蘅的女朋友是肖潇你不知道吗？上次跟他去了一次发布会，那场面，要不是我跑得快，第二天就会上新闻头条，一整块版面都会写上“著名动画大师发布会现场发生踩踏事件，十八岁花季少女惨送命”的报道，他那种人就跟莲花一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夏炎脸色缓和些许，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咱俩要是换换就好了。”
“是啊，你说当初要是你替我顶罪……”程一漾捧起夏炎的脸左右端望，然后又正襟危坐审视她衣着，最后啧啧出声道“以你的长相身材完全可以撬肖潇的墙角嘛，一段言情小说式的罗曼蒂克就此展开，到时候你都可以出书了，拍出来绝对不比韩剧差。”
夏炎有深邃的眼窝，秀挺的鼻梁，是个英气的漂亮姑娘，而小鼻子小眼的程一漾实在太过普通，她来做章蘅的助理对任何人来说都构不成实质意义上的威胁，这样看来她的确是不二人选。
被夸高兴了的夏炎圈着程一漾的肩膀抱进怀里“为了缓解我糟糕的心情，今晚的联谊，你会陪我去的吧。”
“什么联谊？几个人？”她对这种目的性异常明显的聚会一向抗拒，以前夏炎总会厉声惧色的威胁她让她跟着一起去，可是今次却采取怀柔政策，这反而让程一漾心里没底。
“对方三个，我们三个，就在学校操场的器械室，他们有钥匙。”
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学校联谊，一旦发现就是死罪，程一漾拒绝。
于是夏炎圈在她肩膀上的手就放在了她脖子上，顺着她脖子的轮廓用手指描来摹去，声音幽幽凉凉“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今天可是主任值班，你疯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这事？”
“那有什么呀，谁上学的时候还没违反过两条校规啊，我不管，反正你已经知道了，你要不去我就杀人灭口。”然后就真的傻住程一漾的脖子。
程一漾配合装死，两个人闹一阵儿后，经不住夏炎的软磨硬泡，程一漾终于上了贼船。
晚上夏炎和程一漾以吃坏东西口拉肚子为由成功请了晚自习的假，去操场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同样请病假出来的王尔，三个人借着夜色偷偷摸摸往操场跑。器械室的门半敞着，昏黄灯光地上投出半扇门的形状，夏炎慌慌张张整理仪容，又大致检查了程一漾和王尔，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器械都被分摆两边，中间放两张方桌，一共六个座位。
夏炎笑着跟其中一位打招呼，然后三男三女对立而坐。
“先自我介绍吧。”对方一个男生提议道。
“对啊，先认识认识，不然后边的活动没法儿进行了。”
桌子上摆了两听啤酒和一瓶白酒，显然是为后面活动准备的。程一漾轻轻叹气，暗暗计算自己会在第几瓶醉倒。
“夏炎我们都认识，那就从夏炎对面的……虫子，从你开始。”
被点到名的廖子崇“哗啦”一下站起来“呃，那个，我叫廖子崇，你们以后叫我虫子就行。”廖子崇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张娃娃脸，害羞起来脸颊红红，怪可爱的。
“我叫周颉。”王尔对面的是个黝黑健壮的男生。
“我叫姜知越。”
程一漾有些惊讶，姜知越是那种辨识度很高的脸，乍看之下只见清秀，但是却属于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的类型，而且他眼睛炯炯有神，程一漾只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我叫程一漾。”她飞快报上名字，然后极不自然的干咳两声，那目光像刀子一样，她被看的尴尬，眼神无处安置，只好看向旁边的王尔。
王尔似乎和周颉看对眼了，两人相顾无言，王尔羞怯怯低下头，声音清脆道“我叫王尔。”
虫子转瞬即逝的羞怯退去，拍着桌子吆喝“好了好了，都介绍完了，现在开始玩儿游戏。”
夏炎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本来刚才安安静静害羞的模样挺招人疼的，现在原形毕露，真是不忍直视啊。”
“你也别装了，就把你平时打打杀杀那个劲儿使出来吧，我都告诉知越让他离你远点儿了，你可是这四里八屯儿赫赫有名的泼妇，就别费心吧啦的维持形象了。”
程一漾没憋住笑，忍不住当面给虫子竖了个大拇指“知音啊，知音。”
“原来你也深受其害啊……来，喝一个，难兄难弟的必须走一个。”
“喝喝喝……”
于是两个对角线的人伸直了胳膊埂着脖子豪气的碰了杯，一罐啤酒咕嘟咕嘟瞬间干掉一大半。
“你个死丫头，你到底哪头的？”
程一漾袖子抹把嘴，立马变脸讨好“你头的你头的。”
“哎，好了好了，玩儿游戏玩儿游戏……逢7必过都会吧？都会吧？”
“别废话，从我开始，到7和7的倍数就敲桌子过，错的罚酒。”夏炎彻底放下了端着的淑女架子，一脚踩在凳子上，顿时扑面而来一股山大王的迷人做派。
程一漾是个对数字十分迟钝的人，几轮游戏下来就她输的最惨，酒过三巡，她已经醉的目眩神迷。
姜知越用手推了推她，程一漾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自己不能酒后乱事，对着姜知越咧了个大大的微笑之后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虫子惊叹，对夏炎道“你这朋友真爷们儿，输了就一口干，比你还生猛呐。”
夏炎骂骂咧咧去扶程一漾，这姑娘是真睡，软趴趴的不使一点儿力气，夏炎几次拉不起她来干脆放弃，戳着她脸蛋数落“疯子，喝不了逞什么能啊，我这小身板儿真不够给你折腾的。”
姜知越自告奋勇“我背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