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漾喜欢有备无患。即使章蘅说他喝不了那么多水她也依旧坚持带着。
章蘅说她不动，只好由着她去。
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章蘅自上台起整个人气场就全变了。没有在台下的温和儒雅，他不咸不淡的挽着唇角，回答问题也一律用官方套话，偶尔有人问题尖锐夹含锋芒，他也能不轻不重的还击，而提及私人生活，他的回答就变得模棱两可，同时表情也低几度，对于台下粉丝的招声呐喊也持冷处理态度。
程一漾木愣愣的看他游刃有余的处理各种或刁钻或隐秘的问题从而联想起娱乐新闻上常播的“某某艺人因说错话被爆情商低”的话题讨论，相比之下章蘅就很好的展示了说话的艺术，能不动声色的用语言扼喉让对方说不出话来又不失优雅风度，在这一场自由问答环节中，章蘅大获全胜。
她正看的起劲呢，旁边忽然有人拿胳膊肘捅她“你是章蘅的助理？”
她回过神，淡淡的回答“是。”
微胖身材的短发女人横眼打量她“怎么看着像未成年呢？！”
程一漾“呵呵”干笑两声，没有回答。
那女人又捅她两下，压低了声音问道“欸，你知道他那个《初见不见》下一集什么时候播吗？我等的都快急死了。”
“不知道。”程一漾毫不犹豫的回答她。
短发女人“啧啧”两声扬起下巴“你不是他的助理吗？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告诉她的。有了前车之鉴，她誓死都要封紧自己这张嘴。
“别那么小气嘛，你就告诉我呗。”短发女人拉着程一漾的袖子来回摆动。
程一漾拿掉她的手抖抖袖子，真是够难受的，居然扯着她的袖子撒娇，那张肥嘟嘟的脸上，五官都拧在一起了，她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短发女人不罢不休的挽住她胳膊，程一漾抽不回，叹口气直想翻白眼。
这时，自由问答结束，主持人上去住持下一环节，章蘅走到台下休息，两个蓄势待发的化妆师瞬间拥上去给章蘅做整理。程一漾等她们把章蘅那张根本不再需要补妆的脸又描描画画一番结束后才拿着水递给章蘅。
“谢谢。”章蘅按两下太阳穴，似乎有些疲惫。
“还有多久结束啊？”程一漾对这种环境是打心底的不喜欢，尤其旁边还有个聒噪的女人。
章蘅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快了。”
程一漾尴尬的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下面应该就是最后一个环节了，她扬起目光看章蘅“你结束之后回学校吗？”
“应该会有应酬的。”他微微蹙眉有几分不耐。
“那结束之后我先回学校了。”
章蘅开始犹豫，迟疑片刻后道“吃完饭再回去吧。”
“不用了，下午的课我都没上，付老师可凶了，我得赶紧回去补课。”
“对不起，耽误你上课了。”
“没事，等方律师他们来了我再走。”程一漾旁的本事没有，恪尽职守绝对称得上优点，责任心也强，既然答应了要照顾章蘅就算再着急回去也会等接手的人来。
“恩。”他点点头“待会儿让方律师送你回去吧。”
“我自己可以的……”她眼睛不去看他，反而一个劲儿往台上瞅，听到主持人喊章蘅的名字赶紧拍他“啊，到你了到你了，你快上去吧。”
章蘅看她一眼，转过身往台上走。
程一漾回到座位迎来短发女人诧异的目光“他对助理一直都这么好的吗？”
“恩，好。”程一漾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老板真好。”对方由衷感叹，双手交握在胸前，眼波流盼痴迷的看向台上章蘅。
“恩。”程一漾实在是懒得搭理她，索性靠在折叠椅上闭眼假寐。
短发女人仍旧喋喋不休“新闻上说他女朋友是肖潇，欸，是不是真的。”
肖潇？画漫画的肖潇？就职业而言这两人倒是挺般配的，可程一漾并不是章蘅真正的代理啊，这些她知道的还没有新闻多呢，于是缄口不言。
“你说话啊……”
“你问题太多了。”
“那我一个一个问，先问……哦，对了，章蘅女朋友是肖潇吗？”
“不知道。”
“你告诉我我又不会说出去。”
“我真的不知道。”程一漾拉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哎，你别往旁边去了，那儿来来回回要过人的……你别不听我的，你过来点儿，哎……肖潇？”
程一漾察觉身边有人猛的睁开眼，一身粉色礼服的女孩儿正站在她旁边。
她化着精致清恬的妆，唇边毫不掩饰迷恋的笑，然后弯腰半蹲在程一漾身边问她“还有多久结束？”
“快了。”程一漾不自然的坐直了身体。旁边的短发女人拍拍自己的嘴悻悻转过头去，这边才讲完八卦人家就来了，乌鸦嘴！乌鸦嘴！
肖潇今天穿了双很高的高跟鞋，她本来就因为迟到紧赶慢赶走了很多路，现在站也无法站稳，两只脚一只换一只的抬起休息。程一漾见状赶紧把座位让出去，肖潇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说了声谢谢。
“没关系。”能跟章蘅传出交往新闻的人当然要小心对待。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才子佳人都一样温润如玉。
台上活动临结束时方律师带着简清和叶徽回来了。看见肖潇，叶徽十分不自然的握手跟她打招呼，肖潇礼貌回应，但脸颊绯红，程一漾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非比寻常的关系。
章蘅离场时台下瞬间沸腾起来，简清、叶徽充分发挥护卫职责，拨开人群一路将章蘅护送出去。可是肖潇的出现又是一个不小的轰动，程一漾暗叫不好，拉着肖潇打开一扇门就走。
两人从进场时的通道回到了章蘅的休息室，肖潇停下来，一个劲儿的向程一漾道谢，程一漾直说没关系，章蘅也走过来，莞尔而笑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真的没关系。”她粗粗喘了口气道“没事的话我先回学校了。”
肖潇出声挽留“吃完饭再回去吧，正好吃完饭跟阿蘅他们一起回去。”
“不用了，我得赶紧回去补课呢。”跟一群她根本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吃饭，那场面不定多尴尬呢，况且明早是付老的课，那可是章蘅的导师啊，哪怕她是给章蘅做了一天的助理回去也一定被骂不务正业，而且她的动画作业还没做呢，耽误了这么重要的事，真的要死了。
“现在才六点，八点回去不晚的。”
程一漾只得眼神求助于章蘅道“明早是付老的课，我作业还没做呢。”
付老的严厉是出了名的，章蘅了然，对肖潇道“付老是我的导师，教学十分严谨，让她先回去吧。”
“正好，我送她，我们一起回去。”叶徽站出来，面带歉意。
肖潇笑容僵在脸上，低下头不说话。
简清在一旁直嚷嚷“说好的一起吃完饭再回去的，你怎么回事儿？”
叶徽坚持“回去有点儿事。”
“什么事？”简清不依不饶。
“你就别问了，你们吃吧，我带她先回去。”
章蘅放下手里通告单走到他面前，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淡淡说道“晚上见。”
“恩，我知道了。”叶徽头也不抬的走了出去，程一漾愣了愣忙不迭跟上去。
回去时叶徽开另一辆车，程一漾坐在旁边偷眼观察他表情，他嘴唇抿的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鼓出几条青筋，像生气又像难过。程一漾不敢发出声响，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扭头看窗外高楼大厦。
怎么出现一个肖潇这几个人就都不对劲儿了呢。
叶徽看见肖潇就很不自然，程一漾直觉两人之间一定藏着什么事情。
“肖潇……你认识吧。”叶徽瞥见程一漾中规中矩安安静静的坐着忍不住就要跟她说说话，这姑娘，冷的很，都没见她怎么笑。
程一漾点点头道“嗯，漫画家嘛，很受欢迎的。”
叶徽惊讶“你看过她画的漫画？”
“看过啊。”
“她画的那些都是打打杀杀的，一般来说男生比较爱看才是。”
“我觉得很好看啊，像看科幻电影似的。”
这姑娘，连喜好都跟别人不一样，叶徽飞快看了她一眼然后打方向盘拐个弯儿，等车子驶入直行道又问她“你平常都看什么电影？”
程一漾认认真真的掰着手指头数“《钢铁侠》《蝙蝠侠》《美国队长》《复仇者联盟》《黑客帝国》类似于这种的都爱看。”
“你跟肖潇真的很像啊。”
“像什么？”
“兴趣爱好啊，她平常也爱看这些，每次都拉着我陪她去看……”后半句话堵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叶徽讪讪看一眼程一漾，程一漾也不追问，继续扭头看风景。
大概是难以启齿的经历，她不问也是为防尴尬，别人的有些秘密既然选择隐藏，哪怕是他自己言不由衷的说出来，听到的人也不该刨根问底，这是一种善意的尊重。
“你可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程一漾抿唇不说话。她一点儿也不与众不同，从小到大，她一直被深深存放于人群中，她不会发光也不是璞玉，她一点儿也不特殊。
“你多大了？”
“十八。”
“成年了啊……那我带你去喝酒吧。”
“啊？可是我，我的Flash作业还没做呢。”以付老手段，如果不按时上交课程作业，她这学期恐怕要挂科的。
“我替你做。”叶徽拍拍她的肩宽慰“你放心吧，作为师兄知道怎么帮你蒙混过关。”
程一漾心中不安，摇摇头拒绝“学校不让喝酒。”
“啧，瞧不起师兄是不是，我那儿酒多的是，咱们去天台喝，图书馆楼顶的那个天台，平常没人去的，放心吧。”
“万一有老师上去巡逻呢？”
“你就把心妥妥放在肚子里吧，出了事儿师兄担着，真被发现了我就说是我拐带的你，这样行了吧？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就当安慰我也陪我喝一杯行吗？”
程一漾初离开家还未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拒绝，但凡有人跟她说话软一些她就僵不下脸来拒绝，而叶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程一漾自然是答应了。
车里有两听啤酒，叶徽脱下外套裹在上面，然后抱着它大摇大摆的走进图书馆。程一漾第一次这样干有些心虚，路上遇到好几个学生会的同学她吓的魂都快飞了，叶徽腾出一只手拉她“发什么呆啊，就你这表情，别人一看都有鬼。”
“被发现就死定了。”
“死什么定啊就死定了，跟着我，咱们坐电梯。”
“坐电梯更容易被发现。”
“这个点儿都去吃饭了哪儿有什么人啊，咱们坐到六楼然后再爬两层楼梯就到了。”
程一漾心惊胆战的跟叶徽进了电梯，好在一直到六楼都没人上来。她跟着叶徽爬了两层楼到天台，微风吹过，天边晚霞勾织如画美景，从这里俯瞰下去，视野开阔一切尽收眼底，倒真是喝酒谈心的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