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最麻烦，要礼堂集合听主任校长长篇大论讲新学期新气象，然后开学典礼拖拖拉拉好几个钟，等到结束时，外面天色早换作黄昏迟暮。
拥挤人群中，姜知越如浪头打上海岸，程一漾被他横冲直撞连累，脚下不稳，踉跄两下踩到前人脚后跟，她一连叠声道歉，姜知越抓住她胳膊扶稳她身子，咬牙切齿道“程一漾，你行，你好样的。”
程一漾大言不惭“我知道我行，我不错。”
终于费劲吧啦冲出包围圈，可她白鞋却遭殃，赫赫显眼一个大脚印，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不能看，再多看一眼都气炸，抬头挺胸，移动煤气罐只需一点点火星就能伤及一大片无辜。
可偏偏有人对易爆物品紧追不舍，嚷嚷着要讨个说法。
“你骗我，你明明是前天就到了，为什么骗我说昨天才到？”
她缝补谎言漏洞“我没骗你，本来是有事的，后来事情提早解决，我就提早来了。”
姜知越据理力争“哦，所以你打算告诉我，章蘅送你来学校是巧合了？”
“是啊，我打车的时候碰到他的。”尽管是很难以置信的巧合。
“那你既然提前来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不想麻烦你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像打太极，一多月不见，她将两人关系剖析分解，认定成“已分手”状态，可姜知越不认，单方面的理解不能对一段双方关系轻易下定论。
“所以你就麻烦章蘅？”
无理取闹，程一漾懒得再解释。
姜知越不依不饶“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说话啊，至少你得向我解释一下吧。”
不知是哪个经验丰富恋爱大师说过，男女交往中，女生是最爱吃飞醋，最爱无理取闹，最爱疑神疑鬼，最缺乏安全感的，但是现在这些特性，全都在姜知越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好像一下变成个质问母亲玩具去向的孩子，程一漾只差摸着他脑袋喊“乖”。
迎面三五一群几个男生坏笑着在两人面前停下，其中一个问姜知越“这女孩儿是谁啊？”
后面有人附和“女朋友吧？知越，你最近口味儿清淡啊！”
哈哈哈……笑声一片。
姜知越挥挥手赶人“滚，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儿碍眼。”
那几个七嘴八舌的走远。
大家心知肚明，不被承认的关系就是暧昧期的游戏，今天高高兴兴说喜欢你，明天拍拍手转眼就把你抛弃。
姜知越也没有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程一漾十分庆幸与他不是认真对待。
花花公子要变痴情种？简直天方夜谭，宁可相信下一秒就世界末日，也不能相信有人意志够坚，舍得放弃争奇斗艳一整座花园从此只钟爱一朵素净喇叭花。
“我……”他想要解释，可不想承认是事实，解释徒劳，他等于做无用功。
“行了，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马上要上晚自习。”
这大概算史上第一桩默契分手，没哭没闹没挽留，和和气气，日后再见还能是朋友。
夏炎是义愤填膺好姑娘，听程一漾叙述原委，直言要去教训“玩弄感情的骗子”却被程一漾一句“我也没跟他认真”劝住脚。
好吧好吧，大家半斤八两，感情游戏打成平手，谁都不要找谁清账。
但是有人想法不统一，姜知越日日打扰，谁都没有说出“分手”两个字，那怎么能算分手呢？既然解释无用，那就行动证实，他跟每一位朋友都说程一漾是他女朋友，光明正大讲，毫不避讳。
简清笑说“程一漾这朵喇叭花，看来也是有人欣赏的嘛。”
章蘅无言，脑海中尽是她照顾姜知越的方方面面。
从小被人漠视长大的程一漾，她哪里知道还有人时刻把她放在心中惦记？
没由来一个喷嚏，一定又是姜知越在坏她名声。
果不其然，午餐时间食堂撞面，程一漾对面坐个橡皮脸，完全忽视她沉默和厌烦，喋喋不休讲电影说时尚，都是女孩子最爱话题，诚可见他用心。
一盘清炒西兰花和宫保鸡丁只略略动了几筷子，早知道用餐环境如此聒噪，她就该选择打包。
“你还没吃完呢，哎，你去哪？等我一下，等等我。”
砰——
好壮两堵肉墙，还有两张欠揍笑脸。
“知越女朋友，你去哪儿啊？”
程一漾血液飙升，那土的像是喊“二狗他爹”的称呼是叫她？赶紧找个人作证，她可不认识这些“伤脑”的同学。
已经有目光聚集过来，指指点点像看戏。
姜知越道“你走这么急干什么，吃饱了吗？”
饱？当然饱，程一漾道“你朋友？长得挺结实的，比你强。”
这叫对比伤害，男人最禁不起，她从夏炎那儿学到精髓，正好用来对付讨厌鬼。
姜知越脸色变一变“你什么意思？你……你不会喜欢那样的吧？”
程一漾顺着说下去“嗯……反正比你看着顺眼。”
看，话句前缀也很重要，那几秒思考时间足以证明她是认真对待他问题，后一句看着顺眼也说明答案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深思熟虑。
小丫头明嘲暗讽的本事不小，她轻轻松松一句话谁知传来传去会是什么版本？
姜知越挥挥袖子离开。
转眼四月回暖，计算机会考的日子就在眼前。已经不是紧张就能概括的心情，简直是如临大敌，就连跟虫子像是被胶水黏在一起的夏炎也开始挑灯夜战。
学校的电脑教室也全天24小时开放，熬夜太多，计算机系已经变成熊猫馆，欢迎人人买票观赏，看国宝一天作息时间如何安排。
章蘅作为会考的主考官之一，暗里被不少女学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贿赂考题，都认为他好说话，殊不知他冷漠起来扔火堆里都烤不化。
赵馥认为，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他的谣传“女友”即便没有真感情，可是应该没有男生会主动拒绝暧昧，自己用点心，章蘅不会视而不见的。
于是，摸清了章蘅的出行规律，赵馥就每天都在第一电脑室等章蘅，嘘寒问暖，送水送饭，一陪就是一整天。
会考在即，只盼章蘅能快点开窍，指点一二也好，能透露给她独家考题信息更好。
如此劲爆绯闻本该口口相传，论坛里炸锅，可在人人自危的环境里却很快沦为各种“据传考题”的养料，事关前程，谁还在乎那些无聊时才关注的八卦。
赵馥的良苦用心不是完全没有用处，至少换来了章蘅一句两句的关心，他说“你别忙了，回去准备会考吧。”
赵馥窃喜，满心欢喜以为他会给一些考题相关，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再有其他反应。
“章师兄……”
章蘅抬头看她“还有事？”
“那个……”她在犹豫，半晌终于开口“考试我没有把握，你能不能……”
“你想要考题？”
期冀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把门带上，出去吧。”
“章师兄，就稍微透露一点，就一点儿，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求你了章师兄……”水汪汪一双眼，撒娇口吻，声音酥进骨头里，谁能忍心拒绝？
章蘅能！
这一招叫美人计，可惜英雄不上当，甚至都不再看她，不声不响，赶人意思再明显不过。
赵馥灰溜溜离开。
又变一室空荡荡，空气中有残留香水味，章蘅此刻愈发想念程一漾，赵馥的举动跟他想念达成共鸣，他心里藏了一只猫儿，猫儿不老实，小爪子时不时伸出来挠他一下，心痒难耐。
那一张考场分布座位表在他手上，稍微调换，程一漾的位置就和夏炎楼层相隔。
座位在中间靠后，监考老师是章蘅，考试时长两小时，然后电脑录入，发给主任审核，最后打印，分发给各个监考老师。
局势已定，两小时关切注视，一解相思之苦。
座位表发下来的时候程一漾垂头丧气好想哭，她与夏炎相隔两层楼，同一考场没一个认识的人，诉苦都没地方诉，好悲哀。
夏炎就好啦，左边虫子，右边王尔，好不快哉。
“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程一漾直想挽袖去问问排座位的那个人，是不是与她有深仇大恨，没道理这样欺负她啊。
“据说这次都是各个学校赫赫有名铁面教师来监考，被抓住作弊就是死，我们情况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另外两人头如捣蒜，跟声附和。
好歹也算有用安慰，程一漾收拾好情绪，拿出慷慨赴死气势雄赳赳气昂昂爬楼上考场。
可惜气势帅不过三秒，出了教室门立马换一副濒死表情。
三楼电脑室碰到与女生纠缠的姜知越，看见她立马收手，程一漾面无表情“你躲什么？”
姜知越跟刚才的女生介绍程一漾道“这是我女朋我。”
女生乖巧向她问好。
她不咸不淡回一句，看眼姜知越骂道“神经病！”
姜知越学乖，不跟她吵，岔开话题问她“你在哪个考场？”
程一漾努努嘴道“你身后。”
“我在你隔壁，你们监考老师是哪位？”
程一漾摇头。
女生接话“是章蘅……”接着看两人神色惊变，结结巴巴又添一句“我，我听，听别人说的。”
“这么巧？”姜知越语含讽刺。
程一漾最听不得他阴阳怪气跟她说话，当即也变了声调“是啊，这就是缘分，天注定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姜知越这辈子的恼羞成怒，绝大多数都用在了程一漾身上，跟她讲话总能气的他至少三天吃不下饭，正预备还嘴，想了想还是闭嘴，他真怕下一句就被她噎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