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激动,这样于事无补?能详细说说事发当日的情况吗?”
王钰含并没有因为我的激动而转变了态度,依然是不咸不淡、有条不紊的坐着,只不过手里多了笔和本。
我的职业素养以及我的性格都构不成冲动型的心理。自然,冷静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我努力地做着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稍后我便把那晚的所有细节统统在脑子里捋了捋,接下来我尽可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讲述一遍。
“就是这些?还有补充吗?”
“没有了,只有这些。”
“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请问?”
“你说的,你只打了对方一拳,然后看他昏迷便把他丢进草坪,对吧?可你怎么解释死者脑后有多个部位的撞击伤,以及颈部的骨折现象?先不要回答,请听我说完?”王钰含用笔指着我,示意我不要插话。
“本案最重要的目击证人,也就是你的前女友王艳娇,她的证人证言表明,你曾多次按住死者的头部撞击水泥路面,并且案发现场的地面有大量的喷溅血迹和多个撞击痕迹?另外,事发地两侧的居民楼内有很多证人看到一个身穿武警服装的人与死者厮打,而且他们具体描述的嫌犯特征都和你吻合?……”
“还有,你说你之前与死者搏斗时并没有划伤拳头,只是在击打车窗后才因撞击而拳头出血,可现场以及死者身上都有你残留的血迹,你怎么解释?最后,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很慌张的逃跑,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消防队?我的问题就先问这些,你可以回答了?”
“你所说的一切都不是事实,我没有杀他。我就是打了他一拳,阿娇可以证明我没有杀人,我要见她,我要问她为什么撒谎,我要和她当面对质?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啊……”
我实在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叫王钰含的律师所说的话,更不相信阿娇会昧着良心说假话,情绪有点激动的我只能用吼叫来宣泄不满的情绪,以至于被破门而入的两个警察按倒在病床上,并且牢牢地控制住戴上了手铐。
“你是否冷静下来?……我想提醒你,你最好坦白交代不要负隅顽抗?我可以帮你求情,让法庭判你过失杀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还能说什么?你们不都调查清楚了吗?什么证据,什么证人,你们就是串通一气想整死我?如果我说要换掉你这个律师,你觉得可以吗?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死吗?好,我成全你们!”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我死,又或许我真的头脑有些混乱不记得事发的情况。但是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眼前的证据表明,我的案子恐怕基本上已经定性了,没有翻案的可能。
“不需要我这个律师替你辩护?说实在的,我会很感谢你的。对于你这种胁迫女孩不成因愤杀人的社会败类,武警部队中的渣滓,我恨不得……”
王钰含碍于有两个警察在旁,没有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稍微控制一下情绪,她这才继续说道。
“哦,咱们的谈话结束,我会把你的建议提交出去。至于换不换人,就不是我可以说的算了。另外,我虽然不耻你的行为,但是我会做好我律师的本分。当然了,幸运的成分很高,毕竟你有很多军功在身,想必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不过,即便是判你过失杀人,你也要有把牢底坐穿的心理准备。对于你这样道貌岸然、冷血无情的家伙,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再见吧,我的救火大英雄?咱们开庭见!”
胁迫女孩?因愤杀人的败类?武警部队中的渣滓?她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堪吗?……
我陷入沉思当中,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自己,我的人生观瞬间垮塌,以至于彻底的迷失。
浑浑噩噩的几天过去了,当法官的法锤重重的落下,迎接我的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牢狱之灾。
两个月很快过去了,我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只有入监教育中其他犯人烦不胜烦的骚扰、挑衅和数不清动用多少次的腿脚与拳头。禁闭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几乎每出来一次我必会打上一架,随后便是被人暴揍一顿,关进为期三至七天的小黑屋子。
说实在的我想过死,要不是家中还有老父母,我早就了却残生回归灵魂的状态,已期能够见到阿岚和她倾诉我的寂寞、绝望与厌倦。
不过,每当我蹲在小黑屋里享受孤寂的时候,内心却始终有一种不甘心、放不下的心理作祟。甜蜜后的背弃,让我很不理解,究竟出于什么心理让阿娇如此恨我,以至于咬定是我杀人。
虽然我也怀疑自己真的记忆错乱以至于杀人不自知,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只因我从来都没有感到内疚和不安,甚至每天醒来我都会下意识的看一眼周围的环境,来确定自己是否从梦境中醒来。
“犯人刘峰,你的禁闭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我便听到“咣当”一声,关闭我的大铁门应声打开。
“刘峰,去洗澡?等会有人来探视你,跟我走……”
“是,警官!”
带着沉重的脚镣,我跟随狱警走进了不远处的洗浴间。
“你小子,不要总闹事好不好?你的过去好歹与我也算是同行,我也很同情于你,你也应该体谅体谅我啊?哥求你了,咱好好改造好不好?就凭你两次个人三等功和无数次的嘉奖,了不得关个十年八年的就放出去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实在的,这里的狱警对我真的不错,并没有想象中的打骂和侮辱,甚至我关禁闭的时候还有人偷偷给我送吃的。
“唉,你现在才二十六岁,大好的时光等着你,没必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实就是事实,你既然不上诉,就代表你承认了罪行。知错就改嘛,谁还没犯过错误?”
“说实在的,我从警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人蹲了这么久小黑屋而不神经错乱的,我对你是个大写的服,真心的服!就连这里的所有狱警和我都是一样的心理。兄弟,你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下到分监区里服刑改造,我劝你不要再冲动了,哪里的罪犯可真的有亡命之徒……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
“谢谢你,秦警官!”
“来,我把你的脚镣除去,换这个电子脚镣……这样你也能少受点罪……”
换完脚铐,我便跟随秦警官来到亲属探视的探监区域。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蔡政委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不是陈队来看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出庭的那一天,陈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想必他对我已经失望透顶,不想见到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蔡政委,您怎么来了?”
“小峰,我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
“怎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告诉我家人吗?我爸妈他们怎么样了?”
一听到坏消息,我的心“咯噔”一下,要知道对现在的我来说,能有什么坏消息只能是家里的父母出事了。
“不,我们按照你的嘱咐,谁也没有把你入狱这个事情告诉你父母。只是……”
一时情急,我直接从座位上站起,大声的喊道:“只是什么?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政委,您倒是说呀?”
“犯人刘峰,坐下!”
蔡政委对着监管我的狱警摆了摆手,随后对我说道:“你先冷静!意外谁也不想,可事情终究发生了,你要学会面对现实……别激动,你听我说……服从命令?”
可能是看到我情绪有些失控,蔡政委大声的命令着我。
我条件反射的回应道:“是!服从命令!”
“冷静,让我把话说完……你爸妈进山采山货的时候,不小心跌入山涧,你爸虽然救下来了,可你的妈妈却不幸逝世了。昨天,你老家的邻居来电,说你爸爸快不行了,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并且还特意嘱咐,你回家要是来不及了,一定要去看看老屋里你过去最喜爱的东西。刚才,我来的路上,他老人家已经……”
蔡政委虽没有把话说透,可我还是猜出来他的意思。还没等我想要说出点什么,痛心拔脑、目断魂销般的我,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峰,你醒醒?你醒醒啊峰,不要吓我?”
“岚,是你吗?我死了吗?”
“不,你还没死。不过,你离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很近,我很害怕,你坚强一点好吗?求你啦?”
“有什么可怕的?我的家人都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呢!”
“不!峰,你不能这样死!你如果这样的死,就真的魂飞魄散了。你现在的灵魂体受创很深,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你真的愿意永远也见不到我吗?你就一点也不流恋我们的相遇相知,忍心离我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