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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木耳山上遇狗熊

作为餐桌上的调料和保健性食品,古往今来,在大小兴安岭的密林深处,黑木耳就是有影响的特产,可以说久负盛名,相当珍贵,要不怎么说:猴头、燕窝、黑木耳呢!据史料记载:早在唐朝时期的黑龙江中下游周王朝肃慎,部落人就懂得了黑木耳的用途。

在《黄帝内经》及《本草纲目》权威药书上更有明确的记载:经常食用黑木耳,能使人精力充沛,容光焕发,肌肤红润,延缓衰老。同时对脑血栓,动脉硬化,心血管疾病等有相当不错的药物疗效。对其它癌症,在医学上也都有抑制的作用。这是书本上讲的,古人经过了实践和探索对黑木耳的价值才给予了肯定。可是在当代,据我所知,黑木耳的用途更加广泛:除了它营养丰富,味道鲜美,同时还能起到清肠、润肠、刮肠等多方面的作用,尤其是当今社会的采矿业,纺织业和理发修面的行业,黑木耳更是保健品中的首选,一日三餐,餐餐都不可忘记。这是它的疗效和实用上的价值,再有就是黑木耳的本身,在大小兴安岭、长白山、完达山及张广才岭林区,黑木耳又养活了那么多的穷人。不少闯关东来的全家老小都是靠采木耳才能站住了脚跟,也是靠采木耳,在黑土地上才能生存下来。

我自己就有深刻的体会,一到夏天,狩猎队休猎没人再雇我捞野猪或狗熊了,采木耳就变成了我的依靠。卖了木耳再购买粮票,拿着粮票再去购买粮食,托林场职工去销售,三斤还能给一尺布票。政府也知道,采木耳的时候在密林中穿梭,衣服鞋子那是真费啊!后来就变成了生活中的习惯。一场透雨天还没有亮呢,四奶奶在隔壁就催促着喊道:“柱子呀!还不快起呀!老天爷下钱呢!给咱们穷人。起来晚了木耳芽都没啦!”我不敢懈怠,懵懵懂懂爬起来就跑,尽管蚊子糊脸,尽管天还没亮,尽管小雨还淅沥,但木耳场上男男女女早已经在等待,等着天亮即可发动冲锋,穷人太多,都候着这场透雨,迟到者真是木耳芽都没了。一场雨让林区的人沸腾,但久不开晴又使人苦恼:木耳多了没有地方晾啊!木耳这种东西水豆腐一样,若不晴天离水就烂,无可奈何地一筐筐扔掉,满大街都是。也有人家用热炕头烘干,但烘干以后也有一股霉烂了的臭味,出售时自然卖不上价钱,可是也总比白扔了强啊!后来人们就总结出了经验,山里水凉,河沟子的水更凉,捡回来的木耳就浸泡在水下,等到晴天再拖出来晾晒。

可是也有弊病,沤烂的面袋子木耳又被漩走。那时候没有塑料编织袋啊!黑木耳分为柞树耳、椴树耳、风桦树耳和榆树上的耳子,产量最多质量最好当然还是柞树,柞树上的木耳耐烂又脆生,春秋季木耳多数是柞树,其它树种早就烂光了,特别是伏天桦树上的耳子,捡到了就是庞大的一块,颤颤巍巍像市场上的鱿鱼。更为糟糕的是:木耳的夹层有那么多的蛆虫,透着阳光看去,线头儿一样在不停地蠕动。

冷不丁一瞅让人感到恶心,但晒干了以后自然就消失,不知情者是察觉不到的,况且其蛆虫的营养价值更高,仅仅在视觉上难以接受罢了。没有户口,无依无靠,闯关东刚来到兴安岭深处,采木耳就是现实中的希望,借助采伐时候倒塌了的工棚子,木耳场周围也就算家了,与动物为邻,与星星对话,听小溪诉说,在孤独中忍受。晒干的木耳用塑料布包着,挖坑埋上怕检山人给掠走。十斤八斤就背到山外卖掉,再换回生活最必须的用品。最害怕秋天防火期的来临,防火员搜山毫不留情啊!难以割舍的是兔子、狍子、梅花鹿、狗熊、红狐狸等动物,平时由它们始终在作伴,离开了也只能跟它们来告别。在它们目光中没有那么多世俗、虚伪和市侩,能和睦相处,就承认是它们最信赖的朋友。

久居深山你就有感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类才残忍又狡诈,也只有人类贪婪又霸道。相比之下,人类是地球上最大的祸害,与动物交往时,你心灵上才有这深刻的体会。在狩猎队期间,尽管有了热炕头睡觉,生活上仍然靠采木耳支撑,有固定住处,不用担心被抓盲流的逮住,采木耳也就有了计划和安排。生长木耳的是采伐后的枝桠,周期一般五个年头左右,三年头泡硝子,第四年第五年大面积丰收,六年头上腐烂就没了。为了不去跟大多数人争抢,猎民就发挥了独特的长处,在茫茫林海没人去的地方,冬天伐倒几十棵柞树,三年以后就独自去采摘,独自来享用。但没人去处也是猛兽们的天下,远东豹、野猪、黑瞎子,狼群蓝幽幽的目光在不远处盯着。除了炮手练就了的胆子,其他山民谁也不敢招量。但即便是猎民也都有规矩,夏季采山绝不允许带枪,允许自卫只能带上把匕首,或为了作伴再领上条猎狗,采木耳带枪是传统上的大忌。四奶奶就嘱咐:“多了是祸害,不是你的,你就别再惦记着。猎人到哪儿都得品着良心!”采木耳出门时又不停地唠叨:“柱子呀!可别带枪哟!采木耳带枪自己找死呀!”事后我才知道:猎枪自身有特殊的药味,所有的动物嗅觉都灵敏。药味使它们本能地进攻,闻不到药味敌意也就少些,甚至能友好,主动帮你忙呢!和谐相处原本就是动物们的选择。自伐的木耳就像进自留地择菜,既不用顶雨拼搏着争抢,也不用担心天不晴烂掉,更不用半夜就在山下候着(兴安岭夏天两点钟就亮了)。而是潇洒悠哉等雨过天晴了再放心去采摘,此刻的黑木耳已经是半干,不用像雨天驼背着死沉,回到家中也极容易管理。但采摘完以后刚到了砬子下,与一只大狗熊撞了个对面。

大狗熊自然也有点儿惊慌,嗷喽一声就直站了起来,没有扑来可也没逃走,张着大嘴冲着我笑呢,“呜呜!呜呜!”伴随着笑声两只大巴掌也悠悠地晃动。我心跳得厉害,非常紧张。两条腿像筛糠差一点儿晕倒。这头大棕熊四五百斤重啊!而且是头母熊,胸前乳房暴露了它的性别,两只奶子松垮垮地垂着。我摸到匕首又理智地松开,知道动武我肯定是输家,更不能逃跑,狗熊的本能是见人跑就追啊!不管我的体质是多么强壮,速度上也是没有它四条腿快呀!况且脊梁上还背着一袋子木耳,扔掉了袋子也难出熊掌。事到临头只能认命了,听天由命是无奈中的选择,当然也思考着对付它的办法,尽管恐慌,尽管孤独,但毕竟我也是吃狩猎这碗饭的。我提醒自己要沉着和冷静,然后再寻找摆脱它的办法。

见机行事,当然也知道,眼下这个季节,母熊正领着崽子们玩呢!不是饥饿更没有发情,它肯定没有进攻我的意图,眼下关键得先给自己壮胆,有了胆量才能有策略。于是我先扯下来防蚊子的头巾,卷成一团急扔了过去,大狗熊接着后吼吼声更大,因为兴奋它全身也颤抖,仿佛在笑我:你这个傻瓜,看你今天还有什么章程。扔过去头巾算是投石问路,紧接着我就再脱下来上衣,无意识地,自然而然,后背上的袋子就滑落了下来,我弯腰本能地抓起来袋子,不敢慌张,壮着胆子冷静。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戏剧性的一幕突然间发生,黑瞎子这种动物最大的特点就是显示自己,显示自己强壮,蠢笨中却滑稽,与老虎对阵,老虎去喝水找地方休息,黑瞎子就用蛮力清理其障碍,黑瞎子干啥都是非常讲究,似乎靠蛮力来征服这个世界。此刻见我弯腰举袋子,它竟然弯腰搬起一块石头,石头也足有二三百斤重啊!

砬子下面遍地是石头,相对来说蚊子也少些,我举着袋子瞬间更蒙了,万一这家伙把石头给扔掉,石头下我就更难逃生啦!紧张,恐怖,危险,迷茫。但随着我头脑就冷静地想到,这家伙在模仿,模仿我的举动,想躲过这场灾难更是不敢马虎,于是我更冷静地高举着袋子,两腿沉稳地快向远处移动,移动远了我才猛然看到,在我身后还有三只小熊,也学着妈妈举着一块石头。脱离了险境我才舒了一口长气:我的妈呀!阿弥陀佛,捡了一条命啊!耳边也再响起四奶奶的嘱咐,“柱子呀!可别带枪哟!采木耳带枪自己找死呀!”是啊,只有此刻意识上更清醒,采木耳是夏天,郁郁葱葱,夏天又雾大,潜伏着猛兽怎么能知道?采木耳带枪无疑是去送死,这深刻的教训终生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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