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稍作准备,三日后便朝着鲁国的京城出发。为了赶在年底前到达,而且天气寒冷,二人雇了一辆马车赶路,十二月二十六日便到了京城。
宰相府的正厅内,柳家的主人柳向林正接待一位贵宾。
柳向林对那人有几分恭敬,待下人奉了茶,道“三皇子,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被称作三皇子的人,冷面道:“不敢,宰相大人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几日又有大雪,按照惯例,新年之后,父皇将派一名钦差去灾区安抚百姓,本皇子愿意前往,还望宰相大人在父皇面前多多举荐。”
柳向林闻言心中了然,微笑道:“三皇子,心系百姓,愿意为皇上分忧,实乃我鲁国之福啊。下官自当全力支持三皇子。”
三皇子微微颔首“明日早朝,估计父皇便会在朝堂上议论此事,到时,就有劳大人了。”
柳向林拱手道:“三皇子言重了,不劳烦,举手之劳而已。”
突然,徐管家匆匆忙忙跑进来,先对三皇子行礼,又走近柳向林低声道:“老爷,门口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还领了一位姑娘,说是五小姐。小的出去看了,那姑娘长的很像五小姐。”
柳向林闻言惊诧不已,道:“有这种事?”
徐管家答道:“是,老爷,小的亲眼所见。您看?这人?”
柳向林向徐管家嘱咐道:“把人领到偏厅,再派人把四姨娘请来。”
徐管家拱手回道:“是,老爷。”
柳向林望着徐管家走出花厅,又转向三皇子道:“三皇子,久等,见谅。府上出了点事,有些棘手。”
三皇子回道:“宰相大人多虑,不碍事。本皇子听徐管家说,是五小姐,可是前日坠崖失踪的那位?”
柳向林面露忧色,道“正是,也不知是不是小女。她娘听说她坠崖,早已认定她凶多吉少,她娘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唉!”
三皇子心中迅速思量,原本意,柳向林是想与他联姻,打算将嫡出的四小姐嫁于他,不曾想四小姐却私定终身,已与礼部尚书马元徳之子定下婚期。未嫁之女便只有庶出的五小姐,虽然五小姐是庶出,却是柳向林最宠爱的小妾所生。五小姐前段时日坠崖失踪,现下若是失而复得,他与五小姐或许可再联姻,何不趁此机会先去会一会这个五小姐呢。
三皇子起身,对柳向林道:“如此这般,本皇子便与宰相大人一同前往辨认。若来人是冒充的,本皇子便要治他的罪。胆敢到宰相大人府上撒野,看来是嫌命太长了。”
柳向林惊讶,没想到三皇子要与他一同前去“这……那,三皇子请!”柳向林步出半步,在前方引路。
陈晓雅与唐怀清在徐管家的带领下,进入柳府。陈晓雅四处打量着这座豪华的宅院,方才听唐怀清与小厮的对话,才得知她是来寻亲的,虽有万般不愿,但已是骑虎难下。唐怀清一直是和蔼可亲的,这次却是态度坚决,不容更改。
这里是‘她’曾经的家,但是她却对这里的一切很陌生,根本一点记忆都没有。一路行来,有不少丫鬟家丁看见她,有惊讶,有欢喜,有的甚至恐惧,口中惊呼见鬼了。
来到偏厅,让座奉茶之后,徐管家便让二人在此等候,退了出去。陈晓雅有些紧张,陌生感让她感到惶恐。唐怀清见状,投以安慰的目光。
脚步声响起,陈晓雅一惊,猛的站起身。徐管家站在前侧,他向身后之人倾身“老爷,三皇子,这便是那二人。”
柳向林面色平静,道:“嗯,你先下去吧。”
陈晓雅打量着这个被称为老爷的人,一身紧衣华服,肚子微凸,有些发福,一派儒雅的文人气息,虽已不年轻,但依然可见其俊秀的面容,具唐怀清跟她描述的,这人应是‘她’的父亲柳向林了。
柳向林走近陈晓雅,上下审视了一番,眼波微动,问道:“你真的是如烟?”
陈晓雅语结,结巴道:“我,我不是。”
唐怀清微笑着向前一步“柳相大人,她确实是令爱。她是在漠河下游被老夫救起的,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当时她头部遭受撞击,所以现在对于过往完全不记得了。如今虽然身体上的伤都已痊愈,但是以后都不宜再习武了。”
柳向林不敢相信“不记得了?如烟,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陈晓雅欲待开口,忽听到一声声急切的呼喊。
“如烟,如烟,是如烟回来了吗?如烟。”呼喊的那位妇人清秀温婉,落落大方,身姿优美。
张心莲握住陈晓雅的手,上下打量“如烟,是你吗?让娘好好看看,听说你坠落悬崖,有没有受伤?好了没有?”边说边抹泪。
陈晓雅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娘亲’。
“你说你是五小姐,可有证据?天下样貌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三皇子冷冷的声音传来。
陈晓雅寻着声音望过来,只见那人身形高大,英俊非凡,一双丹凤眼十分凌厉,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只是感觉太过冷傲,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她的师兄虽冷漠,但却是让她有想亲近的冲动,并不让人害怕,与之不同。
众人闻言,也纷纷望向三皇子,片刻又望向陈晓雅师徒二人。
唐怀清从包袱中取出陈晓雅当时坠崖时的衣物摊在桌上,道:“这是老夫当时救下如烟时身上穿的衣物。”
张心莲上前查看衣物,拿起一根金钗道:“这个,这金钗是我送给如烟的。”
不待众人开口,三皇子已再次质疑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京城上下无人不知五小姐失踪的消息,想要冒充轻而易举。而且这位姑娘已经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足以证明她就是五小姐。”
柳如烟的娘亲听到失忆,惊讶的望向陈晓雅“如烟,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娘也不记得了?”
陈晓雅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认。
柳向林点点头,用赞赏的眼神望向三皇子,他可不想认回一个茂名顶替的女儿,更不允许如此的欺骗。附和道“三皇子所说有些道理,你们可还有什么证据?”
唐怀清微笑着摇摇头。
张心莲抬首望向柳向林,道“老爷,我有一个法子,咱们女儿身上有颗痦子,一验便知。”
柳向林应允,道“好。心莲,你带她去验证。”
“来,跟我走!”张心莲拉起陈晓雅的手,眼中满是期望,语气似带恳求。
陈晓雅望了唐怀清一眼,唐怀清向她点点头,她便跟着张心莲去了偏室。
半刻过后,张心莲牵着陈晓雅的手,满脸笑意的走了出来。高兴的对着柳向林道“老爷,是如烟,是咱们的女儿没错。”
柳向林也难掩心中喜悦,道“真的吗?太好了,咱们的女儿还活着。如烟啊,你娘先前以为你死了,整日以泪洗面。这下好了,你平安回来了。”望着张心莲的笑容,脸上的笑意加深。
陈晓雅不知怎样回应,只是勉强回以安慰的笑容。
三皇子走向前,歉意道“五小姐,刚刚多有得罪,实在是为慎重起见。请多多包涵。”
“没关系,三皇子做的也没错。”没想到他会道歉,淡淡回道。
三皇子颔首,转身对柳向林道“宰相大人重得爱女,恭喜恭喜。久别重逢必有许多话要说,本皇子便先行告辞,改日再来道贺。”
柳向林拱手道:“让三皇子见笑了,那下官就不多留三皇子了,老臣送您出去。请!”
三皇子向众人道别,与柳向林一前一后步出偏厅。
张心莲拉陈晓雅坐下,关切的问“如烟,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吃苦?”
“哦,我坠崖后被师父师兄救下,之后便拜了师父为师,跟着师父学医。师父师兄都很照顾我,我没有吃苦。”可怜天下父母心,陈晓雅细心安慰道。
张心莲向唐怀清颔首,道“多谢先生救了小女,必有重谢。”
唐怀清微笑着捋捋胡须,道“不必谢,如烟能成为我的徒弟,也是缘分。”
张心莲浅笑,对二人道:“你们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晚膳时再细聊吧。巧儿,带先生去客房休息。”
一旁的丫鬟应道:“是,夫人。先生,请随我来。”
唐怀清起身,颔首道:“多谢夫人,老夫暂且告辞。”说罢,给了一个让陈晓雅心安的眼神。
张心莲挚起陈晓雅的手,微笑道:“如烟,来,娘带你去你的房间休息。”
陈晓雅咬住下嘴唇,应了声嗯,被张心莲拉着出了偏厅。
三人一路前行,陈晓雅打量着这陌生的地方,院落很大,院内景致建设别具匠心,一砖一瓦皆显示出主人的儒雅大气。
行得一刻至一处辟静的院落前,院门上方一块石匾,刻有黑漆“荷园”二字。
张心莲指了指院门“还记得吗?这是你和娘住的地方。”
陈晓雅茫然的摇了摇头,怎么会记得,她根本就没有来过,真不知张心莲如果知道她的女儿或许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一具躯壳,会怎么办。
张心莲也不急,她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够医好失忆症,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继续拉着陈晓雅往院内走去。
院落不大,却有一片不小的荷塘,依稀可见残荷静立其中。张心莲的房间在最里面,最安静的位置,柳如烟的房间则在最接近院门口的位置,房间门口种有两颗梅花树。
张心莲将陈晓雅引入室内,室内的装饰以桃红色为主,家具样式比较简单,却不失精致。
张心莲拉陈晓雅坐在床边,软语道“如烟,娘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我和你爹会帮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把你治好的。你千万不要着急,有什么事就告诉娘,知道吗?”
陈晓雅望着张心莲清秀的面容,内心感动不已“恩,好的,谢谢。”
张心莲掏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伸手抚上陈晓雅的脸颊“傻孩子,谢什么,我们是母女。好了,你先歇会,娘一会过来叫你一起用膳。”
陈晓雅乖顺的点点头“嗯,好。”
望着张心莲步出房门,陈晓雅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在床上躺了下来。
京城传言,柳如烟是在牛角峰失足摔下山崖,掉入漠河里的。明明是在无望崖坠落,却有人故意捏造了柳如烟在牛角峰跌落山崖的假象,凶手显然是想掩盖真相。柳如烟是宰相府的小姐,怎么会到无望崖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呢?
到底是谁和柳如烟有如此深仇大恨呢?非要置她于死地?生于如此大的家族,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宰相府中的人,待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轻叹一声,陈晓雅翻了个身,有些埋怨唐怀清,不征求她的意见便强行将她带来认亲,他到底有何打算?难道有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