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生我气啊?”
“喂,你又玩这个,有意思吗?”
龙之歪着身子,任肩膀血流不止,走了。
他从未想过杀人,他更未想过如袁轩那般杀人。只是一时的气愤,便杀人。
“唉!”袁轩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气,转身对躺在地上装死的山匪道:“滚起来,给本公子把东西都装车上。”
这些人才领教过袁轩的厉害,莫敢不从,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装车的时候,有一个瘦猴模样的人,舔着脸谄媚地问:“大爷,一会给您送到哪去?”
袁轩回以白眼,“运哪去要你操心吗?”随后又暴起甩了那个瘦子一巴掌,“什么大爷,叫我公子!”
瘦子捂着脸,不敢再说其他的,只道是是是!
等东西都收拾好了,袁轩跳上套了两匹马的马车,挥舞着皮鞭扬长而去。马车碾过的地方,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只有中间一尺多的地方没有,那是刚才死去的黑袍男子的尸体。
师父,你教给我的,就是为了杀人吗?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我做错了吗?
……
如果我没补上那一刀,我会不会死?
刚才我不杀他,他也会死吧?那把刀已经透过他的胸膛了。
……
人在将死的时候,会想到什么呢?
我只感觉到痛。
伤口的流出的血变成了没有生气的黑色,龙之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脚步如灌铅般再也拖拽不动。
嘭的一声,龙之倒了下去,手指勾了勾,再无动静。
一只进食回家的野兔,路过时嗅了嗅倒在地上的龙之,蹦跳着走了。他肩膀流出的淤血,浸入旁边的一簇小苔藓里,不知明年的春天,那苔藓会不会开出娇艳的花朵。
袁轩没追多久就找到了形如死尸的龙之,一把将他扔上马车。马车颠簸着,很快的,龙之就被那些皮毛淹没。
龙之做了一个梦,依旧在白雪地里,依旧没有人回答他的呼喊。等他累了,倦了,远处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来了:你睁开眼睛。
昏迷中醒过来的龙之,正被一堆前不久才从鸟兽身上剥下来的皮毛包裹着,眼前是熊熊燃烧着的火堆,袁轩正在火堆的另一边烤着兔子,摇曳的火光把他的光头也映得通红。
龙之轻轻地动了一下,肩膀已经包扎了,现在不再疼痛,只是一片麻木。
“聋子,你醒了!”袁轩的语气有些兴奋,比他手中烤的肥兔子熟了更为欢喜。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龙之突然就转变的性情,丝毫不在意在白天的事情。
龙之很感谢袁轩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自己怕是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但他只是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袁轩有些得意的晃了晃头,“找你还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想我当年……”他顿了顿,拿起串着兔子的树枝,摇头晃脑道:“连山鸡野兔我都能抓到,还找不到受了伤的你!”
“对了,你饿不饿?”袁轩看见龙之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他,“兔子熟了,但再烤一下,把油都烤干了更香。”
白天的事情,就让它翻篇吧。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样也无法挽回,而且,死的人不是他们。
在凉意十足的夜晚,有两个男人紧裹野兽皮毛,烤着火,吃着没有盐的野兔。
龙之吃完很快就沉沉睡去,袁轩看着睡着了依旧眉头紧皱的龙之,抬头望着密密的树叶,自顾自道:“他这样,真的行吗?”
龙之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昨夜待的地方了,袁轩正驾着马车在缓慢地前行。袁轩驾的马车走的很慢,很平稳。“你又醒了?”袁轩回头傻傻地一笑,“你醒了睡,睡了醒,好多次了。”
伤口没那么疼了,内心也暖暖的。无论昨天第一次杀人的冲击对龙之来说有多大,但袁轩的行为让他生不气来。而且,袁轩在之前也提醒过他:武功路数只是杀人技。真正的战斗,就只有你死我活。
龙之原本也想过会有这样的经历,他在进山之前已经做了准备,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前一刻还举刀相向,下一秒就变成了死人倒在他脚下。只杀过野鸡野兔的龙之,当时内心里只剩下惶恐。直到现在,回想起黑袍男子的睁大的眼睛和汩汩直冒的鲜血,仍心有余悸。
而他也不会想到,昨天他补下的最后一刀,和这一大车皮毛,对回了城的他意味着什么。
“聋子,我把你身上的那个小东西放了,你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龙之差点就忘记了那只一直带着的蜥蜴,如今经袁轩一说,倒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蜥蜴一旦放出去,凭柳老爷的情面,柳家的队伍自然会来找他。不过就算是跟着队伍出了山,那又怎么样呢?以后的打算还得趁早。
袁轩停下马车,松了缰绳,让马去吃草了。他走过来检查了下龙之的伤口,伤口已经开始节假了,最里面肌肉已经开始生长出粉嫩的新肉。他给龙之换了草药,倚靠在车架上,问龙之:“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龙之看着悠闲吃草的马,反问袁轩:“你有什么打算?”
“我?”袁轩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都快挤成斗鸡眼了才道:“我没打算啊,我本来就四海为家。有时候进山搞点皮毛,然后出去换点酒钱。有时候想过安稳日子呢,就给人家做做家丁教头,教教拳脚功夫。要是想清静呢,就上山当和尚,看见我头顶的戒点香疤没,有这个,很容易的。”
“那你现在呢?”龙之又问。随后思绪跟着袁轩刚才的话飘走,他是有多自在!
这个问题把袁轩也问住了,他挠了挠光头,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想了许久,袁轩终于想到了自己要干什么了,他道:“我想起来了,我有事情做。”那兴奋的神色,好似小孩得到了一大把糖果。
龙之问:“那你要去做什么?”
袁轩故作神秘的一扭头,不讲明自己要去做什么。见状龙之也不再问。
不料袁轩以惊讶的神情问龙之:“你不问我要去干什么吗?”
“为什么要问?你想说自然会说的。”
这次袁轩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本正经的道:“我要去找一朵花,有人为我守候了好久了。”
龙之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头“咯噔”了一下,他试探性地问:“是一个姑娘?”
“肯定的啊!”袁轩道:“像本公子这样英俊潇洒,自然是漂亮姑娘在为我等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
“那个,那个,”龙之脸刷的就红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他还是讲了出来,“那个,那朵花,我摘了。”
龙之原本以为袁轩会咋咋呼呼的吼起来,不曾想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摘了就摘吧。花,反正只是给人看的。”
龙之松了口气,感觉一阵倦意在袭来,他想躺下再休息下。才躺下,他又想起什么,重新坐起来,问袁轩:“莫澜说那朵花是一个伯伯叫她守候的,是你?”
“不是。”袁轩道:“那个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