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囚家数百年前还未搬到关外的时候便是大良的权力中心,他们一直自诩为神之子嗣,行事作风颇有贵族风范,即便是如今,举族迁徙到了关外之后,他们依旧保持着这种作风未曾改变。
这也是丠文最为头疼的一点,里囚家举办的这场晚宴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以为晚宴上参加的差不多会是囚远山囚梁再算上囚远山的几个兄弟,结果没想到到了现场才发现这场晚宴足足有数十人入席。来者不仅仅是里囚家的所有男丁,还囊括了封京城内比较有势力的一群人。
丠文跟着囚远山不断地和这些人打招呼,作为丠家少主,自幼便有学习相关的礼仪,因此也不会有失体态,只是一直保持着笑容丠文感觉自己的脸庞都有些僵硬了,囚远山倒是从头到尾都很是爽朗地哈哈大笑,甚至于介绍几位他比较熟识的入席者的时候他还很豪爽地和对方单方面熊抱。
好不容易终于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介绍完后,众人在囚远山的手势下就座完毕。丠文坐在囚远山右侧,囚梁则在丠文另一旁就座,仿佛白天未曾和丠文争斗过一番频频与丠文搭话。一旁等候许久的侍女鱼贯而入,将酒菜送上桌,众人便在囚远山的应邀下共同举杯祝酒,酒过三巡,又有舞女上场伴舞助兴,一旁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待月至当空,酒席散场,囚远山也是喝得酩酊大醉由侍女掺扶着走了。
丠文扶着替自己挡酒而醉醺醺的丁义走出了宴客厅,身后一个侍女踩着小碎步跑到自己身侧后方施了一礼轻声道:“丠少爷,让我来扶吧。”
丠文摇摇头拒绝了她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你给我打灯带路吧。”
那侍女为难地转头看了看后方远远站立着的囚梁,看到囚梁的头微微点了下之后才提起灯笼走到了丠文前方为他打灯带路。
丠文也不想为难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下人,只是静静地走着,快要到他所住的小院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家少爷没有让你带什么话么?”
那侍女停下来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少爷说等把囚少爷送回院后再说。”
丠文边走边说道:“差不多到地方了哦,你可以说出来了。”
侍女犹豫了片刻,沉默着小跑到了丠文前方继续为他照亮道路。再走几步后便到了丠文住的院门口,她这才开口道:“少爷说明天未时三刻会有人来给丠少爷带路,希望丠少爷做好准备。”
丠文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少爷吧。”
那侍女再施了一礼之后举着灯笼缓缓地远去了。
丠文扶着丁义进了他的房间将他安置好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母亲的笔记打开慢慢地翻阅了起来。
笔记上记载的是丠文母亲在流花苑的一些事情,从日期来看并没有每天都有写,记载的也都是一些小事,某天读了什么书,某天和谁比了武,某天又得了件什么新奇玩意儿,丠文看着看着嘴角不知不觉地向上扬了起来,自己这个素未蒙面的母亲少女时代原来是这么有趣。
一阵冷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丠文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他放下笔记站起身来往窗外看了眼,院内静悄悄的,他将窗户关上之后坐了回去继续翻看笔记,然而笔记上的字迹忽然扭曲了起来,丠文谨慎地扫视了一下屋内,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最后他将目光移回了笔记上,那上面的字迹已经完全变了样,和自己之前读到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只见上面写着:“速速离开里囚家!切记!勿忘!”字体有些熟悉,只是丠文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是和笔记上其他字迹对比起来分明就是两个人的字迹。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入耳中!
丠文将笔记合上,坐正身体道:“是谁?”
门外传来塔缇妮儿清脆的声音道:“是我啦,看你这么晚还没灭灯就过来看看。”
丠文皱了皱眉,不知道塔缇妮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回道:“时候不晚了,我要休息了,阿塔姑娘晚安。”
“你这人真是没意思,我都敲门了你就让我进去坐坐嘛。”
这一路过来丠文对塔缇妮儿的胡搅麻缠也算深有体会,如果自己不让她进门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好无奈起身去为她开门,刚一开个门缝塔缇妮儿就挤了进来在屋内四处张望起来。
“你找什么。”丠文关上门看着她的行动大为不解道。
“我只是以为你屋内藏了什么人才不方便我进来呢。”
“你想多了,进也让你进来了,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吧。”丠文走回窗边坐下道。
“我睡了一晚了,现在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吧。”
“你睡不着,我还想休息呢。”
“你明明坐在桌子边哪里有要休息的样子?”塔缇妮儿嗔道,她走到丠文旁边看着桌上的笔记好奇道:“咦,这是什么?你在看书么?”
丠文伸出手摁住笔记道:“我看什么书不需要让你知道吧?”
塔缇妮儿慢慢地挪到丠文背后趴下去凑到他耳边娇声道:“你让我看看嘛。”
丠文偏开头道:“打住!我可没和你那么亲近,这是我母亲以前的笔记,没什么好看的。”丠文刚说完,忽然一双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轻柔地揉捏了起来。丠文对塔缇妮儿这忽然的温柔按摩只觉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苦笑道:“阿塔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你明明看到那句话了,还不明白么?”
丠文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背上的寒毛全都立了起来,他心念一动,神力已经要汹涌而出,却还是慢了一步,一阵剧烈的电击已经击中了他的身体,丠文只觉得一阵酥麻,身体已经用不出力了,紧接着又是一阵电击,丠文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意识一点点地恢复过来,虽然身体还有些酥麻但是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乏力,丠文微微眯着眼睛没有睁开,自己身上有点紧,应该是被绳子绑着,背后靠着一个人,自己和那个人好像骑着马正在飞奔,光线很充足,似乎已经天亮了,丠文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微微低下头去眯着眼看着胯下的坐骑,眼前只是一片雪白的毛发,这毛发,分明就是塔缇妮儿的白狼,丠文内心暗付道:“看来自己应该是被塔缇妮儿绑走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在里囚家冒险行事,但是如果她是要带我去见她主人的话那我十有八九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想通一切,丠文干脆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果然是骑在塔缇妮儿的白狼身上,一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已经看不见封京了,这一夜之间也不知道塔缇妮儿如何带着自己安然跑出封京,甚至于连追兵都没有。
背后那人感觉到丠文的举动开口道:“你醒了?”果然就是塔缇妮儿的声音。
“阿塔姑娘,我这么信任你,也答应了你一定会信守诺言去见你的主人,为何你还要这样做?”
“我会跟你好好解释和道歉的,但是在那之前你就忍忍吧,到了圣山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丠文扭了扭身子道:“你也没必要把绳子绑那么紧吧。”
塔缇妮儿惊呼道:“你别乱动啊,要不然我可要再电你了!”
丠文连忙停住动作道:“昨晚的电击果然是你的神力搞出来的么?和雷电有关,难怪云门关之外你的速度会那么快。”
塔缇妮儿并不接这个话题反问道:“你饿了么?要不要我停下来喂你吃点东西。”
塔缇妮儿这么一提丠文才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已经空空的了,难怪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他便应道:“嗯,我饿了。”
塔缇妮儿停下白狼,侧过身去,丠文身上的绳子系在她的腰间,她也不方便行动,此时测过去只能紧靠着丠文,她伸手从白狼脖颈下方取下一个包袱,打开拿出了一些晒干的肉,撕成条状递到丠文嘴边。
丠文也不怕她下毒,张嘴就咬了下去,塔缇妮儿把肉干喂完后又打开水袋给丠文喝了口水。
喂完丠文后,塔缇妮儿却不继续走,而是让白狼停在原地。
丠文问道:“你在等人?”
塔缇妮儿却并不回答他。
丠文吃饱喝足但是又不能动弹,只好把头靠在塔缇妮儿身上闭上眼睛任由秋日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塔缇妮儿动了一下,丠文睁眼一看,却是一阵风刮了过来,差点吹迷了眼,等他定睛一看,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已经站在了白狼旁,右手臂向外扭曲着鲜血淋漓,显然已经折断了。
塔缇妮儿急道:“你的手?”话语中满是关切。
那男子有些虚弱地微笑道:“被那个老家伙追了一晚上,差点被追上,要不是我反应快拿手挡了一下估计就活不下来了。”说完他左手从衣服下摆撕了一块下来艰难地去缠住受伤的右手,塔缇妮儿也伸手去帮他。
丠文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是他引开了追兵你才能带着我安全逃离吧。这么说,你也是七勇士之一?”
青年男子疼得龇牙咧嘴,听到丠文的话扭曲着脸答道:“没错,我是七勇士之一的迪尔哥。”又对塔缇妮儿道:“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被追上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塔缇妮儿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白狼的头,白狼低吟一声迈开了步伐,那青年男子跑起来却比白狼还快,转眼间已经超了过去,消失在了丠文的视野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