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日”风波以阿绿的悬胎入魂拯救世人而告一段落。在所有陷入“重日”的人梦里,阿绿都以同样的方式告诉了入梦者逃出“重日”的方法。虽然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因为从不做梦,或不相信梦里得到的线索,或其他各式各样的原因,没能逃出困境。“那他们就永远困在那里了吗?”小之问道。“放心,如果现实世界里没人照看的话,撑不到七天就饿死了。”天舒说着拉开了一罐啤酒。看着小之震惊的瞳孔,天舒摊手道:“没办法,‘永远’这个东西,在现实世界里本来就不存在啊。”
直率和天真往往是对“姐妹词”,但在这时却成了针锋相对的关系。天舒的直率打碎了小之对“永远”一词浪漫的期待,场面略微尴尬了起来。“呃…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阻止万平那帮人的下一步行
动。”修远走到了两人中间,自然地扯开了话题。的确,“重日”风波虽已平息,但万平政府下一轮攻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始,而比应对攻击更迫在眉睫的还有一件事,就是望天的绝育手术。
最近每到半夜,望天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谁在虐猫;自打那天一屁股堵住陈澜的嘴巴之后,它便专挑有创意的地点便溺给人惊喜,有次接到若愚投诉称喝到了“味道奇怪”的啤酒;但凡哪个不长眼的敢靠近,它就不分男女抱着腿一阵狂蹭,不知什么缘故,陈澜的小腿已经成了望天御用“钢管”,时不时就被迫在大庭广众面前来一段“猫钢管舞.avi”…
“犬子拜托给您了。”陈澜双手托着望天,像交付重大使命似的递给若愚,并深深鞠了一躬。望天显然还没能预见到自己的命运,两爪一抱陈澜的小臂又疯狂扭动了起来。若愚见陈澜欲哭无泪的神情,连忙把望天从脑后拎了起来塞进猫包,接着就挎上包走出门去。
仅仅一个下午过去,望天就被送回来了。躺在猫包里的它基本已经是个“废猫”了,愁绪挂满了整个大圆脸,连那几根长长的胡须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任凭陈澜怎么哄它仍旧一言不发。若愚却没有跟着回来,护送望天回来的是小之。
“若愚呢?”阿绿奇怪地问道。“他爸爸有急事找他,回来路上打电话把他叫去啦。”小之答道。“他家人没事吗?都从‘重日’逃出来了吧?”阿绿又问道。虽然她瞒着万平政府,把逃出困境的方法告诉了所有入梦人,但所谓“天助自助者”,仍有相当一批人由于个人原因没能够虎口脱险,而在现实世界中的肉体又无人照料,最终就在“重日”状态下死去了。阿绿只恨自己能力有限,无力救出所有人,所以最近几乎每件事都能让她联想到那些在“重日”中死去的生命。“诶呀,阿绿姐姐放心吧。连楼下那个秃头坏蛋都逃出来了,若愚爸爸这样积福向善的人当然没事。”小之说的这个秃头,就是之前被五花大绑起来的老板。在“重日”这段时间,心善的阿绿也给他输入了营养液和汤水,才让他不至于饿死。然而他仍旧是企图抓捕陈澜的万平政府首脑,因此一旦他醒过来,下一个目的地仍旧只能是托儿所的“小黑屋”了。
夜色渐深,细雨濛濛。一辆黑色轿车在这一片昏暗模糊中悄悄停在了托儿所门口。自Y星人占领地球后,天地改换,季节温度时常被Y星人出于“实验”目的任意切换,此刻落下的纯自然的微雨,让窗里窗外的人都有一种久违的欣慰。车上走下来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一高一矮,都戴着帽子看不清面貌。“叩,叩叩,叩叩叩叩,叩”,那个偏矮的身影在铁门上用奇怪的节奏敲了八下。老季原本已经是睡意朦胧,一听这敲门方式立刻清醒了过来,鞋子都来不及穿赶忙去开了门。来人径直奔向了陈澜所住的楼层,敲开了门。“所长!”开门的小之又惊又喜地喊道。其他几个人都在陈澜房内讨论下一步的计划,听到声音都围拢了过来。来人终于脱下了斗篷,揭开了身份。那个高的身影就是姗姗来迟的若愚,那个矮的身影就是若愚的奶奶,陆市长的母亲,也是这个托儿所的所长——陆女士。
“嗐,傻孩子。跟你说多少次了,下了班不要喊我所长。叫奶奶。”陆女士亲昵地摸了摸小之的头。在场的人都不由记起小之交代过所长有意为她和孙子牵线的事,也就理解了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看陆女士慈祥的笑容,陈澜也觉得亲切,言语也不觉随意了起来:“奶奶,您也姓陆,陆市长也姓陆,看来您跟您先生是本家啊。”没想到陆女士闻声,脸色一挂,也不搭话,只对若愚问道:“这个长得跟猪一样的是谁?”在场的人都笑了出声。陈澜醒来这么久,这个“猪头梗”还是屡试不爽,这让他有些郁闷。而这位看上去很随和的陆女士,对小之如此和蔼可亲,对其他人也算阳光普照,唯独他一说话就嫌弃得不行,也让他哭笑不得。若愚看陈澜尴尬的神色,趁众人落座时偷偷把陈澜拉到一边道:“我爷爷是入赘女婿,所以我爸爸跟奶奶姓。他们夫妻俩感情不和,后来我爷爷离家出走了,所以我们都不敢提他。”陈澜哪知道这其中还有故事,连连打嘴。
此时其他人都坐定了,陆女士也在小之的陪同下在沙发正中间坐了下来。“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今天我来也是若愚他爹的意思,让我来给你们带两句话。第一,你们要和万平政府,和万物联合会作对,我们原则上是反对的。第二,这托儿所是我陆老太开的,谁能住谁不能住由我说了算。若愚是我亲孙子,小之是我们所里的老师,住这儿当然没关系。其他人,给你们两天时间收拾收拾出去,我们所不想惹事儿。”众人万万没想到陆女士今日是专程来下“逐客令”的,连带若愚都傻了眼:“奶奶,这都是我朋友啊。您从小怎么教育我的,就算不敢见义勇为,但也决不能见死不救吧。现在把他们赶出去,您也知道外面风声多紧,等于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啊。”陆女士听孙子急了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的朋友你想收留我随便,但这是我开的托儿所,这地方还轮不到你做主。”“行,那我们今天就正式成立组织,以陈澜为核心,专门对抗万平政府,我第一个加入。您把我们赶到大街上去吧,明天我们牢里见。”若愚原本不是这么没有礼数的人,但他深知奶奶的软肋就是他,所以故作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心里吃定奶奶决不会让他暴露在危险之中。果不其然,陆女士在这你来我往的博弈中还是乱了方寸,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时,小冯眼珠一转,突然领会了陆女士的真实目的。在场面变得更难看之前,他突然站了起来道:“陆女士的意思是,不希望陆公子用您的地方收留朋友。那么如果这地方是陆公子的…”说话间他瞟了一眼,陆女士接话道:“那就不关我事了。我老太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他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那也都由他爹担着。我老太年纪大了,管不动也不想管。”众人还在一头雾水时,小冯已经确认了陆女士的心意,一语点破道:“陆公子,只要您有办法继承这托儿所,那…”“怎…”陈澜还是没想明白,刚说了一个“怎”字,就被阿绿抢答了:“结婚。”
所以绕了这么一大圈,所以陆女士此行根本是声东击西,最终目的就是想让孙子和小之尽早结婚罢了。众人这才完全领会了陆女士的心理,其实庇护陈澜这件事他们表面上不支持,内心是默许的,只不过借着这个由头圆陆女士一个看孙子结婚的心愿而已。小之知道后羞得低下了头,若愚倒很有自己的主见,虽然笑着,但还是婉拒道:“奶奶,小之年纪还轻,这么早成家对她来讲负担太重了。您放心,小之我是一定会娶的,只是得再过两年。”“诶呦我的宝贝孙子,再过两年黄花菜都凉了,我老太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难说呢。”陆女士坚持道。两相僵持不下,最后当晚决定今年先订婚,双方达成一致。
当晚陆女士还带来一个好消息。自角斗大会之后,外面支持陈澜的势力逐渐蓬勃发展起来。尤其是在“重日”之后,许多人家破人亡,那些年迈的、年幼的家属的灵魂都被永远埋葬在了“重日”之中。由于陈澜在角斗大会上的发言,舆论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矛头不再一股脑儿地指向陈澜,而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觉醒,不能再这样任由Y星人践踏和洗脑,民间成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地下组织,声援陈澜,反对万物联合会和万平政府。最近由于老板被陈澜扣留,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市民政府来负责,所以陆市长自然掌握了这些“反政府组织”的第一手资料。只要陈澜和市民政府,和托儿所的隐秘关系不被暴露,陆市长表态愿意暗中提供这些资料,让陈澜把这些零散势力团结起来,共同对抗万物联合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修远为陈澜高兴道。两人在陆女士离开,众人散去后,又站在天台上喝着啤酒。“哪儿有这么简单”,两人身后传来天舒的声音,“陆市长凭什么平白无故地帮你?”这话给正在庆祝的陈澜和修远当头浇了盆凉水。陈澜下意识地否认道:“出于正义啊,他也是地球人,这也是他的家啊。”“就你这么幼稚怎么当领袖?”天舒忍不住笑了出来,“就我们的现状来说,万物联合会在实际上已经占领了地球,整个地球已经沦陷了。但陆市长…他难道不是既得利益者吗?万一他暗中帮助你被发现,落得家破人亡,他有什么好处?”天舒从小混迹社会,看惯了黑暗面,想问题的角度多从负面考虑,但不得不说比他们想得更周到深远。两人内心都不由暗暗赞叹。“那你怎么看?”修远问道。天舒手里把玩着易拉罐道:“第一,陆老太说了句实话,这一切帮助都在双方关系没有暴露的前提下,也就是说,一旦这个庇护所被暴露,他们肯定第一时间跟你撇清关系,甚至杀你自保;第二,陆市长甘愿放弃既得利益这么助你成气候,除了可能有一点出于正义之外,一种可能是你的揭竿而起对他有某些利益;还有一种可能,这是我最担心的情况,他心里笃定就算被发现和你有牵连,万物联合会也不会处置他。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站在Y星人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