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当晚陈澜等人逃出重围之后,虎头军也并非一无所获:他们在离“二尺巷”不远的路口拦下了开着小三轮一路狂飙的谢明,将他带回了万平政府办事处。但这次他没能进办公室,而是被带到了之前陈澜居住的那个号称“闹鬼”的地下车库。
此时老板嘴里的烟也快抽完了,跷着二郎腿坐在用砖头水泥块儿垒成的方桌前,桌上已经摆了一壶酒和两个杯盏。谢明被两个虎头军押着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坐吧,老先生。”老板把烟头在桌角上按灭了。谢明害怕得走不动道,几乎是被虎头军拎到了座位上。
“这里就是陈澜之前藏身的地方,我们也在这儿体验一下。”说着老板给谢明面前的杯子满上了酒。谢明怯怯地打量老板的神情,想从中揣摩自己今日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但老板只是专注地盯着酒杯,什么也看不透。
老板见谢明还是不吭声,便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时陈澜藏身在这里的消息,还是您透露给我的。”说着终于和谢明四目相对,嘴角上扬眼神温和,像是和老朋友在叙旧。看着这个态度,谢明觉得万一老板念他点好,自己兴许有一线生机,便接话道:“对对对,是小的跟您说的。”没想到老板话锋一转问道:“当时给了你五十万,老先生是觉得不够?”谢明心想答“够”自己恐怕无法解释今晚的行为,答“不够”更是明着送死,于是装作冷打了个激灵,转移话题道:“老板,小的听说这地下车库闹鬼,冷嗖嗖怪吓人的,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谈吧,您看行吗?”没想到老板根本不予理会,只道:“冷就喝点酒吧,喝点就热了。”谢明看着眼前这酒清澈剔透,心想万一是毒酒今天可就命丧于此了。但眼前这情形也由不得他不喝,只得一皱眉扬起杯盏抿一小口,偷偷包在嘴里不咽下去。“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说这地方‘闹鬼’吗?”老板又道。谢明嘴里含着酒不敢答话,只摇了摇头。“因为这里以前…是旧政府秘密处决犯人的地方。”说着老板又给自己满上了酒,而谢明一听心下更是慌张,酒水混着口水在嘴里越积越多,但就是不敢咽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先砍手砍腿再砍脑袋,残肢多了他们就把那些手啊腿啊脑袋啊混在一起拼尸体玩。”谢明受不了刺激,嘴里包着的一下全吐了出来,老板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小冯立刻上前用纸巾给老板擦脸,谢明生怕自己干的蠢事让处境雪上加霜,连连求饶:“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对不起,小的放人是一时糊涂,您饶了我吧!”老板脸上抽搐了一下,示意小冯不用擦了,冷笑道:“糊涂?老先生,您可不糊涂。您不是不想抓陈澜,您只是不想让我抓着陈澜。这样那悬赏不就没您的份了?”谢明一看自己的想法早就被他看穿,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了,当下只有“戴罪立功”兴许还能救自己一命,于是建议道:“老板,只要您不杀我,我有一计,不费您一兵一卒也一定能活捉陈澜。”“哦?说来听听。”老板一下来了兴趣。谢明自知现在自己的命攥在老板手里,只得把原本打算自己实施的计策和盘托出,但求今天能离开地下车库,来日再金蝉脱壳。因此,谢明把自己的计谋真的告诉了老板,如此这般,暂且不提。当晚谢明就在两个虎头军的看管下回家了。
再说陈澜这头。在修远的追问下,小之把她和陆市长的儿子陆若愚的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原来小之为了补贴家用,利用晚上的休息时间到托儿所当晚班老师。小姑娘人美心善,对孩子又耐心,因此很得领导和同事的喜欢,又加上小之做的桂花糕跟市面上卖的比起来口感更细腻柔滑,很得所长戴老师(陆市长的母亲)喜欢,也因此跟戴老师渐渐熟识起来。陆若愚大学毕业后远赴重洋攻读硕士,年龄比小之正好大两岁,戴老师有心让小之成为自己的孙媳妇儿,便暗暗地给两人拉线。原本两人不过是碍于面子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没成想志趣相投,慢慢地反倒真成了一对儿。小之性格活泼开朗,虽然父母早逝但修远非常疼她,因此有时难免孩子气任性;但若愚性子极好,包容体贴,真诚守信,平日里无论什么大场合,在他人面前侃侃而谈或慷慨陈词皆不在话下,但在小之面前却成了“讷于言而敏于行”的典范,还未结婚倒成了“妻管严”,对小之唯命是从。这次毕业着急着回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见一见自己未曾谋面的心上人,因此也不愿住家里反而执意住进了托儿所的宿舍里,只为得个“近水楼台”。修远虽视小之为亲生妹妹般疼惜,在男女之事上却对小之要求十分严格,得知小之瞒着他交了男朋友,心下十分不悦,只担心这个陆公子是沾花惹草的“官二代”,今日你侬我侬,明日始乱终弃,所以不同意两人交往,坚持要先见一面再说。
“哎呀哥哥最疼小之了,你至少先默认嘛~不然若愚怎么敢来见你呢?”修远坐在沙发上,小之就在他面前蹲着劝道。修远转头回避视线,小之偏跟着他的视线挪步子,始终保持蹲在他视线的正前方,一本正经地撒娇。天舒想着最后关头谢明救自己是良心发现还是什么戏码,陈澜担心着阿绿的安危,两人都各自沉默着。
“你下去把那家伙喊上来,我们见面谈谈。”修远一般管陌生人都叫“先生”“女士”,当下也不知为什么“家伙”这两个字就脱口而出了。“好”,小之雀跃道,然而蹲下的腿还未站稳却突然又软了下去,她像见到了鬼似的跌坐到了地上。修远回过身去,只见阿绿雏鸟般沉睡在透明气泡中,正如在地下仓库时见到的那次一样。陈澜又惊又喜,用手触破了气泡后把阿绿接入怀里,她并没有即刻醒来,陈澜跟天舒将她安顿好,盖上被子坐在一旁等着。“这…这是谁啊?”小之瞪大了眼睛指着躺在床上的阿绿。“我女朋友,阿绿。”陈澜道。小之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她就是阿绿啊,上次哥哥带回来的晚饭就是她买的?”又问:“她为什么是…是那样来的呢?”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作答。“一切等阿绿醒了再说吧”,修远道,“小之你去给阿绿找一身衣服,然后我先跟你去会会那个陆若愚吧。”
不巧的是,正当小之拉着修远去见陆若愚的时候,陆市长和夫人在季师傅的带领下也到了302门口,两拨人正好撞到了一块儿。修远心中一紧,心里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季师傅一见修远,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陆公子。”陆市长心里正奇怪,“啪”一声,门开了。
修远仔细打量了一眼陆若愚,此人可谓名不副实,叫“若愚”看着却一点也不愚笨,反而颇有一番风流。若愚虽没见过小之真人,但天天视频聊天,所以一见门口站着父亲母亲和小之,心里奇怪却不由喜上眉梢:“爸,妈,小之,你们怎么撞一块儿了?”季师傅一看来人管陆市长喊“爸”问道:“小陆老师,究竟哪位才是市长的陆公子?”陆若愚看到小之身边站了个男人,心里也犯嘀咕。这时小之赶忙打圆场道:“哎呀两位都是陆公子~”“这就不对了啊。小陆老师,虎头队刚来过,问我刚有没有来过可疑的人,我可是拿陆公子的名头顶回去了啊,万一…”季师傅怀疑道。陆市长夫妇听着正糊涂,陆若愚看到小之在旁一个劲地给他递眼色,插话道:“季师傅,这个陆老师那个陆公子的,你都把我们搞糊涂了。这位…”,说着把修远拉到了自己身边介绍道,“这位是跟我一起从美国回来的朋友,也姓陆,人家也是陆公子。”陆市长觉得刚刚季师傅话中有话,正准备问,陆若愚又接着把小之拉到父亲面前笑道:“这位也姓陆,陆从之,我女朋友。”陆市长夫妇一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虎头军,尤其是陆夫人,拉着小之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欢。“真假陆公子”的事就这样因为陆若愚和小之的默契化险为夷,修远也就借着市长公子朋友的名头暂且住了下来。等市长夫妇走后,修远和若愚也认识了彼此,第一次见面就帮自己躲过一劫,修远对这位“准妹夫”有了一个好印象,暂且不提。
阿绿在大约两个小时之后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陈澜正关切地握着自己的手。“你醒啦?”陈澜轻声道。“我有话想告诉你。”阿绿急不可待地说。“不急,先喝点水吧。”陈澜拿起杯子站起身,准备给阿绿去倒水喝。
“其实我也是万物联合会派来的间谍。”阿绿道。
陈澜手里的杯子“哐唧”一声摔到了地上:“你…你说什…什么?”
“没错,陈澜,我不是地球人,跟刘明远一样,我是Y星人。”阿绿的声音如水一般平静。屋子里所有人都没想到阿绿居然会有这样的身份,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刘明远?Y星人?”陈澜居然无法控制地笑了出来。这太难以置信了!虽然自从他看到阿绿在气泡中的那个瞬间,陈澜就明白阿绿肯定不是普通地球人,但他万万没想到阿绿居然是Y星人,是那个只手遮天的万物联合会派来的间谍!这么长时间原来他的敌人就在自己身边?陈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的,不会的”,陈澜道,“阿绿,你该不会病了在说胡话吧?”他夸张地笑着去摸阿绿的额头,阿绿听着他因激动而急促的呼吸,陈澜的眼里忽然就冒出眼泪来了。修远见状以为两人又要争吵,连忙上前拉开陈澜。但陈澜这回没再嚷嚷,只是抬头问修远:“有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