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修远示意天舒跟阿绿帮他把陈澜背到背上,然后让她们赶快躲进车库最深处的不起眼的一个小隔间内,自己背着陈澜殿后。整个过程异常迅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索性天舒和阿绿都是镇静的女生,修远亲眼看着她们躲了进去,自己也想找地方藏身。然而此时他才发现,桌子上散着各种食物和塑料袋,这分明是有人住在这里的证据,必须清理干净!但是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把四个人藏好,却没有办法控制塑料袋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男人几乎就快要到眼前,修远看到车库入口的地面上倒映着那个神秘男人的影子,来不及了!
陈澜躲在这个地下车库里终日不能外出,日常生活除了吃就是睡,不仅缺乏运动,而且焦虑让他暴饮暴食了几天,长了不少肉。偏巧晕过去之前这货又在狼吞虎咽,修远背着他奔跑的速度明显受到了影响,连望天跑得都比他快,聪明的它趴在了床头柜的下面,而修远只能躲在床底下,幸好床单对一个简易钢丝床来说够宽,足以垂下来遮住视线,避免了来人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他和陈澜并肩躺着的尴尬。
然而只要来人不是傻子,就一定能看出来这里有人生活,床单再怎么长也无济于事,今天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修远心里明白这一切,也捏紧了拳头准备和来人正面较量,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任何人把他兄弟带走!
“有人吗?”那个男人问道,声音就在门外。修远默不作声,对自己的本事再怎么有信心,可是来人是个什么角色他心里没底,也难免捏一把冷汗。那个人继续在门外走着,修远祈祷他不要越走越远发现天舒和阿绿,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跟他兴许还有的一拼,让两个女生去面对…太危险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个男人好像对屋外的陈设产生了好奇,脚步声一直在屋外盘旋。修远支着耳朵努力捕捉任何声响,一阵塑料袋的“呲啦呲啦“声传来: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不知有无所获,但是塑料袋声音终究是停止了。紧接着,那个可怕的脚步声又一步步清晰起来,踏进了修远藏身的屋子。这是陈澜和阿绿的卧室,因为条件简陋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张床,一个用水泥块搭起来的简易梳妆台,同样质地的一个床头柜。修远确定这个男人的双脚和他的脑袋就隔着这一张床单,他感觉心脏都快跳到喉咙口了,眼看着自己下一秒可能就会被发现,脚步声却突然停止了…停止了。
“啪”,像是勺子不小心触碰到杯子的声音,那个男人好像在摆弄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
修远突然心里一凉:这下完了,床头柜上只摆着一样东西,阿绿和陈澜的合照。那一声“啪”,正是相框被拿起来之后,后面的支撑架打到框背的声音。这下全完了。
“陈澜…”那个男人道,“陈澜…是你吗?我知道你在这里…”那个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奸笑和圆滑,“我发了!哈哈哈!”他大笑道,笑声如此阴邪让躲在床下的修远不寒而栗。
好吧,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为兄弟死也值了!修远下定决心,手刚捏到床单下缘,正准备掀开,突然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仓库门口响起:“谢什么来着…老贼!老板叫你过去!还不给我滚出来!”
“好嘞!”床边这个男人大声回应道,但他却没有挪动脚步,好像在犹豫什么。
“人呢!你再不出来就别想见老板了!我数三个数,三!二…“外面那人似乎非常不耐烦催促道。
“来了来了!”男人在房间内疯狂地四处搜索,门背后,被子里,正准备掀开床单的时候,外面那人直接冲了进来骂道:“死老头!爷爷我脾气爆的狠,叫你出来不出来,你胆儿挺肥啊?”
那“老贼”虚弱地“诶呦诶呦”了几声,估计来人不是拧了他的耳朵就是抓着他的头发,只听他连连告饶道:“诶哟我不敢了,不敢了,可是这里…”
“这里什么这里!我可告诉你了,老板十一点出去,半个月都不会回来,你不是说有陈澜的线索?等他回来这一百万还能是你的?”来人一副很有经验的强调教训道,听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对老人家太没礼貌了,修远想。
多亏了那个年轻人来得及时,免去了一场就在眼前的打斗。两人的脚步声终究是走远了,一起走远的还有那个年轻人骂骂咧咧和“老贼”唯唯诺诺的声音。
年轻人嘴里的“老贼”正是谢明。关于陈澜的通缉令撒出去了小半个月,“万平政府”却没能获得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反倒每天都有大批源源不断的假消息充斥着所有的举报渠道,地球人对金钱的狂热令这个新政府着实吃惊。这既是地球人的缺点,就可以成为“万平政府”的机遇。短短十天之内悬赏金额就从十万涨到了三十万直至一百万,提供任何信息都可以得到五千,关键线索二十到五十万,能告知陈澜准确地点一百万。在这等诱惑之下,各类线索如潮水般涌来。陈澜的各方面信息“万平政府”都已经了解得足够深刻:身高,体重,体型,血型,星座,生日,女友,在学校时跟谁打架,被谁劈腿,父母为何离婚,喜欢什么类型的宠物等等,唯独就是不知道陈澜在哪里。
谢明当然也不知道。此番他前来原本只不过是想随便编点信息混个五千拿回去买酒买烟,没想到随便找个地方抽根烟倒被他撞上了大运。眼见“天上掉馅饼”五千一下变成一百万,谢明简直心花怒放,但心里又有一点担心如果陈澜刚就在里面,自己打草惊蛇会不会吓跑了他,所以赶忙加快了脚步向老板去汇报这一消息。
“万平政府”所在地与老政府仅一巷之隔,原本是用作老政府离退休干部的活动会所,现在被“鸠占鹊巢”,也重新粉刷了一边,因此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油漆味,这味道刺激了谢明觉得鼻子痒,老是打喷嚏。
“哈啾”,这已经是谢明打进屋起打的第八个喷嚏了。
“老先生好像对烟味过敏呐”,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道,他腰间皮带勒得太紧,反倒是让他圆滚滚的啤酒肚愈加凸显了。“地中海”式秃头让他看上去添了十岁,其实他不过四十有五。
谢明惯会看人眼色的,男人虽然语言上表示关心,却丝毫没有灭烟的意思,还弹了弹烟灰。他见状赶忙道:“没有没有,老板您抽的这是好烟,我这鼻子再贱也问得出来。”谢明本想解释是油漆味让他打喷嚏,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合适,只说:“小民有鼻炎,让老板见笑了。”
“呼”,老板对他的拍马不以为意,吐了一口烟道:“小冯跟我说你有陈澜的重要线索。”
“对对对”,谢明头点得跟上了电动马达似的,“老板,就在…”谢明自己觉得此事得绝对保密,不能让任何闲杂人等听到,以防有人通知陈澜。但他使了很多次眼色,老板没有叫小冯退下的意思,因此谢明只得主动凑到老板耳边告诉他这个惊人的消息。
“在哪儿?”老板看谢明这架势说不定真的有大消息,也来了兴趣。
“在……”谢明的嘴都快贴到老板的耳朵了,突然“哈啾”一声,鼻子里喷出来的飞沫直接进了老板耳朵。
“混账东西!”小冯一把拉开谢明,赶紧递给老板纸巾让他擦耳朵。老板一脸嫌恶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快到点了。老先生,等我下次回来你再来报告吧。”说着就要从沙发上起身。
“别走啊!陈澜就在停车库!”谢明连忙抓着老板的手臂,把他的“秘密消息”叫了出来。
“哪个停车库?”小冯挡在老板跟谢明中间让他松手,“光本市就不知道有多少停车库,你说的…”
“等等,我知道了。”老板像是想起了什么,紧接着小冯也恍然大悟:“刚刚那个!”
“小冯,马上帮我取消今天下午跟‘头儿’的会议,告诉他们明天我会有重要信息跟他们汇报。”
“老板,我们现在不去抓陈澜?”谢明疑惑道。
“老先生,既然你告诉我们这么重要的消息,就是我们的线人了。不妨告诉你,光我们这些人是抓不住陈澜的。”老板拍了拍谢明的肩膀道。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抓不到?军队往地下车库门口一排,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啊!”
老板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冯出去把门带上,等他照做后又神神秘秘地亲自跑过去把门锁上,开门见山道:“陈澜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技能,他杀了那个优星人间谍之后从他身上不知道怎么盗取的。”
谢明万万没想到他刚刚在停车库里差点直面的是一个带技能的凶手,还好没有把他惹着急,不然这会儿很有可能就身首异处了!想到这里他仍心有余悸。
“老板,哈啾!”谢明又打了个喷嚏,“那陈澜究竟有什么技能?”谢明问道。
“我看你有功才告诉你的啊…”老板道:“据‘头儿’身边的人说,但凡在他身边一定范围之内发生危及人身安全的危险,他都能预见到。也就是说,就我们现在离停车库这个距离,一旦你动了抓他的念头,他就能知道。等你赶过去……”老板不再往下说了,谢明也大概明白了。
“没想到这陈澜倒是个“无死角的守门员”啊!”谢明感叹道。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老板又吸了一口烟,“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没死角…”
“什…什么?”谢明睁大了眼睛,因为兴奋都有些口吃了。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老板出神地看着窗外道。
“叩叩叩”,小冯跟“头儿”打完报告回来了。
“你先回去吧,我要跟‘头儿’汇报具体情况,请求万物联合会主席的最高指示。”老板快步走向书桌。
“哦好……”谢明悻悻地往门口走去,没几步又不甘心地回头提醒道:“老板…那悬赏…”
“回去吧,我一会儿让小冯给你五十万现金,另五十万如果你能抓到陈澜就给你。”老板头也不回。
谢明一想到自己几分钟以后手里就是一大箱子钱,喜悦都写到脸上了,赶忙答应了一声就开门走了。
小冯进来如何汇报“头儿”的回复,并按老板指示把钱给了谢明,略去不提。
其实按万物联合会给“万平政府”传达的规定,谢明此番说的这些线索已经达到了一百万奖金的标准,然而老板心想自己作为情报的传递者,理应得到合理的分成,所以暗自扣下了一半,好在谢明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当下根本没有心思算计其中的问题,抱着钱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一向冷清的三贯路上今天异样地聚集了很多人,这里正在举行一个声势浩大的批斗活动。谢明楼上的老奶奶一家子跪在台上,台下的人们愤怒地朝他们扔着鸡蛋和青菜,老奶奶的儿子拼命用膝盖挪步让自己的身体遮挡在母亲前面,这一动作反而激怒了台下的群众,鸡蛋和青菜交织的频率更加密集了。谢明把钱箱藏在身后问一个路人:“楼上…不,台上这一家子犯什么事儿啦?”路人愤慨道:“他们居然去黑市买鸡!这什么年代了他们还有这样落后的观念!人和鸡是平等的!他们吃鸡,鸡吃人吗?”谢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本意想问一句“老虎吃人,那人能不能可以吃虎肉?”,但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迅速涌来的人群淹没了,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钱箱,当下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这可是五十万啊…五十万…
“另五十万如果你能抓到陈澜就给你。”谢明的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话,像是想起了什么,右手往外套胸口的夹层里一掏,是天舒的钱包。他嘴角一咧:那秃头根本不知道,这才是他刚刚在地下车库最大的收货。
三贯路街头依然人声鼎沸,谢明处在人群中央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麻雀正在自由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