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日阴沉的天气过后,当夜就下起大雪,虽然看起来飘飘悠悠,却也极快的覆盖着整个皇城。
云倾倾这两日也一直没有出门,一来天气越发的冷,二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小姐歇歇眼睛吧,这都观望了两日。”锦棉照例整理着云倾倾的书籍,将那些落了尘的擦去灰尘。
揉了揉眼睛,云倾倾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那半截手指,抿唇沉思。因着是冬日,她又鼓捣些药材,那半截手指倒也不会很快腐烂,即便如此也依旧看着皱巴巴的,微微发青的枯黄,斑驳的并不好看。
锦棉这丫头虽是平日不说话,倒也不是个特别胆小的,没有像锦玉那样咋咋呼呼。
“小姐一个女孩子家,弄这些总归是不好的。”锦棉瞄了一眼,也很快的将视线放在了需要整理的书籍上,半截死人手指,怎么看都会有些膈应,也不知小姐从哪儿整来的。
应了一声,云倾倾问:“今日怎么不去粥蓬了?”
“少将军和若昕姐姐去了,所以我就能清闲起来,再者府内粗使丫鬟也是不少的,一个粥蓬用不上那么多人。”锦棉道。
“那你去收拾收拾,过会儿我去凑个热闹。”也就刚建好的时候,她认真帮了一上午忙,后来都没怎么上心,总这么呆在家中没有作为也不好。
而趁着这会儿,云倾倾微微低头,冲着挑开的死皮嗅了嗅,继续看了看,眸光微深。
她隐约能猜得到些什么,只是这种东西,青水他们,怎么会接触得到?
很多事情,迷雾重重,暂且还解不透。
可再怎么说,白骨呐,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命,说没就没了,想起来难免,压得她心口难受。
不再细想,云倾倾随着锦棉一起去了粥蓬。
鹅毛大雪依旧在下着,细碎的雪花许许多多黏在一起飘落而来,看着虽美,可伸手接下便是顺着手心一直滑到心尖儿的凉意。
云少卿忙不多会儿,就已经满脸都是冷汗,被风一吹,更加是凉嗖嗖的。
“哎若昕你别盖啊!”云少卿舀起一大勺粥,就见带在一旁的若昕连忙将盛粥的桶盖住,一时间不差手上,温热的白粥一小半都洒到了外面。
若昕看着也是发愁,连声就道:“少将军,还是若昕来吧,这细致活您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又不是绣花抚琴怎么就细致活了。”云少卿推开若昕,然后重新掀开盖子,专心施粥,他看也就是反复盛粥这一个动作,刚刚只是他没专心,不然才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给自己定下心,云少卿这才没有像刚开始那样错误百出,只是若昕在一旁看着却还是着急,转着圈干等着,每次似乎想要上前说点什么,就被云少卿拦下。
云倾倾来时见到这一幕,就立刻没绷住笑开来。
云少卿抬起头,然后没好气的道:“笑什么?谁没有过第一次。”
而若昕见小姐也来了,就连忙上前开口道:“小姐,你劝劝少将军吧,他这样今早一大锅粥就要浪费了啊……”
此刻,云少卿手中还拿着木勺,一听不得了,拿着木勺就要朝案台上敲:“若昕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云倾倾别开眼,觉得自家哥哥依旧是脾性不改,锦棉手疾眼快连忙接住勺子另一端,云少卿皱皱眉,也就松手,走过来和云倾倾理论。
“虽然刚开始是出了点差池,但是云家堂堂少将军,也不至于连个施粥都弄不好吧?”云少卿朝着若昕轻哼了一声,有转眼问向云倾倾,显然是不服气。
候着依旧笑意难舍,看着若昕憋屈的样子还是道:“单单是施粥的话,当然弄得好。”
“但我不就是单单施粥吗?”
云倾倾看了眼若昕,若昕也终于有了底气,开口道:“冬日粥凉的快,少将军一直掀开着盖子,粥没一会儿就会凉了,这几日施粥的丫头,都是只把盖子掀开一个供木勺舀粥的口而已。”
“凉、大不了就……凉着吃呗。”云少卿声音渐渐降了下来,微微小声的道:“那些上战场的士兵,冬日夏日都少上顿没下顿,也就那样啊。”
话虽如此,云倾倾也不能否认,只是道:“既然是施粥,就是想让他们吃口热乎的,而且明明没必要吃凉的,哥你这么弄,不还是好心帮倒忙?”
“好了好了。”云少卿懒得听接下来絮絮叨叨的话,抿抿唇又转转眼珠,也就丧气的道一句:“我知道了。”悠悠走了,他没来及赶上见她一面,如今小小事情都做不好,真是让人心里添堵。
“哥哥你适合领兵沙场,顾全大局,却不是能亲劳这种事情的人。”云倾倾道。
云少卿听着也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收敛起来,继续嬉笑道:“那是,我志不在此。”
“恩。”云倾倾随意应着,但是心中随即也想到的是,哥哥志不在此,志在雄心谋略浴血沙场,她又志在何方?
谁说女子都会胸无大志,一旦接触了外面的世界,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吧,偏偏她茫然不知。
然而即便如此,云少卿依旧不死心的要继续施粥,而一向维诺的锦棉却是不肯松手道:“这种事情奴婢来就好。”
“哎……”云少卿摸摸鼻子,停了下来,他今天出来就是因为无聊啊,怕自己一直闲着,就总想起些事情坏自己心情,也增别人心忧。
云倾倾也似乎理解,走到另一边,让忙着施粥的丫鬟歇息也喝口热汤,自己拿起木勺对云少卿道:“哥,你来给我帮忙?”
“恩?好啊。”云少卿从小就偏爱妹妹,兄妹虽偶尔发生口角,但通常对于云倾倾的话都是无条件服从,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帝轻悠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摇了摇头,云少卿提气走过去,怎么好端端的要想这些,从前那小丫头每天花蝴蝶一样围着跑来跑去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如今忽然不见了,反而让人牵肠挂肚。
然而,果然云少卿的耐性适不适合这种事情的,没一会儿就跑了神,云倾倾正要舀粥才见盖子紧盖,自己揭开舀粥后道:“神游的这么认真。”于是也不经意的感叹,如果是苏落,一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云倾倾微微皱了皱秀眉,舒展开来后看着往来的人,她记起来,今早上苏落没来。想想也是,本来就并未约好,更何况,前两日接连她也都没去粥蓬,苏落想必会觉得她不打算照看粥蓬了才对。
这么一想,云倾倾更别扭了,这么想的话,苏落前两日究竟有没有大清早的等在这里?
又想到昨日见到大火后的场景,焦黑人骨似乎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真的放下。
“小妹,你还说我不专心,你不也不认真。”云少卿抓上云倾倾手中的木勺柄上方,似是无奈。
云倾倾回了神,也只能勉强笑笑不想回答,想了想道:“既然粥蓬人不少,那我就不掺合了,去随意逛逛。”
不等云少卿说点什么,云倾倾已经走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云少卿觉得,妹妹这是心中有事啊。
刚刚想到苏落,云倾倾就猛然想起来,这么多天了,苏落的伤口也该拆线了,他平日里显得和平常人根本无差,让她也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情。
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云倾倾就循着路去苏落家,好在李珂的医馆所处正好顺路,云倾倾想了想上次缝合比较着急,拆线可不能再马虎下去。
“云姑娘?”前几日李珂这医馆忽然闭门说要重装,可后来地方是收拾了一下,却基本上没什么变动,云倾倾来的时候正巧碰上没有什么病人。
云倾倾也不拖沓,开门见山的说道:“李大夫可有随行的药箱,能否借我一用?”
“有。”虽不知云倾倾要它做什么,但毕竟如今这药铺都算是她的产业,立刻从柜台下拿出一药箱,道:“这个可行?”
接过木头磨得光滑的药箱,云倾倾打开粗略看,该有的也都有,只是……云倾倾有些为难道:“我需要一些拆线用的东西。”
李珂听到也有些皱眉,等了片刻还是道:“那你把这个拿去吧。”
说着拿出另一个药箱,上面隐隐能看见落尘。
“这是……”云倾倾一瞬间的迟疑,连忙接过:“多谢。”
看样子这药箱也许有什么故事,云倾倾不好多问,她多少明白自己的立场,之所以李珂让出药铺,更多是为了当年那害了他半生的承诺,而不是当真多么的称赞她。
这种闯荡江湖多年的人,难免骨子里的傲气。
而在云倾倾就要走的时候,李珂却叫住道:“日后云姑娘若是有空,也可以来照看着点。”前两日因为她的一句话,李珂如今都是正当价格看病,病人来的更多了,靠他和他那笨脑袋的小徒弟,哪儿能忙得过来。
怎么说这云姑娘轻易赢了他半生心血,也要出分力不是吗?
“好。”有了李珂的提议,云倾倾想想也觉得不错,这么多年来,她的医术,其实几乎没有得到实用,也没有经过打磨。
正要出门去苏落别院时,云倾倾却是见到有一个着装并不似来看病的人走进药铺。模样……似乎见过一两面的熟悉。云倾倾想起,那应该是苏落身旁的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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