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么忙碌。
这就是每一天的工作感想。
中午抽空溜出来抽了一根烟,美滋滋的小口吸着,看了眼微信,并没有我想收到的信息,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失落。
随手点开了几个公众号,无意中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篇文章。
红餐网上有这样一期文章,《如果早晚要死去,为什么要活着》。
文中开篇一句:每个人都会有自我否定和迷茫期。
而后几个反问:人为什么要活着,人为什么要工作?餐饮工作那么辛苦,到底要不要坚持下去?工作那么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中间部分以一组漫画形象的论述。
漫画的比喻点很有趣,以甜甜圈为例。
“甜甜圈吃几口就没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吃它?”
而后开始论述开篇的三句话。“如果早晚都要死去,我们为什么要活着?”
中间部分用了一系列漫画人物开导,最后用了罗曼罗兰一句名言结尾。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执着地热爱它。”
就我个人而言,自认为五脏六腑已经被心灵鸡汤灌满,随口一句,满满都是汤味儿。可是真到遇事的时候,再多的心灵鸡汤也没什么卵用。
十五岁那年因中考分数过低,无奈的选择了市里的职高。
那一年,父亲因聚众斗殴,涉嫌故意伤害罪被人告上法院,而后为自己的自大以及不懂法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黄州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因涉嫌聚众斗殴,故意伤害致人重度伤残,原欲判处父亲三至七年有期徒刑,念本人认罪态度陈恳,及与受害人家属及时赔偿协商,后改判刑期为一年。
法院里的事情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就算知道,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能干什么呢。
可叹我那时年幼,不懂社会的黑暗,只知道母亲为了父亲四处奔走,我经常几天看不到她。她还要维系着家里的生意,照顾着多病的奶奶跟我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母亲那一年仿佛苍老了许多,其实她还很年轻,不到四十岁。
直到后来我才知晓,父亲本要被判三年,是母亲到处拖关系花钱才变成一年的,本来就是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一下子变得拮据起来,可是母亲对我依旧还是一成不变的溺爱,我要买什么,吃什么,她依然还会笑眯眯的给我钱,生活上从来不会让我与同龄人低下一头。
我自己还是不争气。
读了半年职校,好似忘记了家中发生的一切,只感觉在这所学校里,就像天堂一般,我们任性的挥洒出属于这个年龄的各种叛逆。
我在学校里只感觉像是过来玩乐一般,职校本身就很宽松,我也从来没有严格要求过自己,专业知识一样都没学进去,天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不是去网吧,就是去约会,各种属于那个年代该有的,我们都有。
唯一能让我怀念的,是在那里认识了初恋。她的名字叫‘童瑶’。
都说最纯真的感情只有初恋,我也不能免俗。
还有一个结识快十年的好兄弟。现在是买车又买房,事业有点小成的那种类型,是的,他的名字就带了个‘成’字,跟脸谱里面所唱的白脸是同姓。
我们直到现在,还是好兄弟。
在职校读了半年后,我跟母亲在电话里长谈了一番,母亲告诉我,父亲出狱了。
“回家吧,职校读的没前途,老爸想看看你!”
电话那一头,父亲的声音变得厚重许多,更多的是疲惫感。
“我知道了爸,你们等我回来!”
不知道多久没流过泪的我,眼眶里竟然多了一滴水珠。
自从爷爷去世后,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难过了,想到了父亲在狱中所受的苦,而后又想到了在这里的一切,我的兄弟,我的初恋。
临走前,阿成还有一帮朋友给我摆了一桌酒,那会儿都是学生,去的也就是那种路边餐馆,县城里一帮人吃喝消费可能不到五百块,环境谈不上好,可我却真的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吃完饭约好了一起去唱歌,我又去到初恋的学校接她,带上了她的一帮姐妹,当晚破天荒的都玩到很晚。
第二天上车的时候跟着众人一一告别,初恋情绪不是很好,已经红了眼眶。
那天天气很阴沉,可随着回家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却慢慢变得明亮。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一直存在于我脑海中很久,很久。
不断的坐车,又不断的换车,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家乡的小镇,在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后,我就静静的站在车站旁等待着。
小镇很小,真的很小。
周围零零散散的走着几个路人,四周建筑一眼便可见底,甚至连车站都只是挂了一个招牌,而门口也只停了两辆满是污垢的中型客车。
现在回想,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早已不知它如今的模样。
记忆中那个场景,就是父亲一脸笑容的接过我的行李箱,而我最直观的注视点,是他那剃得发青的头皮,还有那眼角多出的皱纹。
心里一阵难过,很想对父亲说一句,“您受苦了!”
可是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我跟父亲本就是言语不多的两人,哪怕是经历过这么一件事后。
在家中安心歇息了一个月,却开始迷茫了起来,连家人都在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心了。
父母为了让我以后能生活得好一点,给了我一系列建议,推荐我去学点手艺,这其中有修车、理发、跑运输、挖掘机、跟人去学卖东西等等。
可我最后选择了厨师。
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走上这一条路的,只知道自己被父亲的朋友,我的一个叔叔懵懵懂懂的带出家乡,走向社会,走上一条充满着荆棘的道路。
十五岁那年,我步入社会,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HB省JZ市GA县,初中文凭,上过半年职高,没有毕业证。
我的人生两大遗憾之一,早已注定。
十六岁那年,我进入一家四星级酒店,拜了一位鄂菜老师傅,姓王。认识了五个师兄,只有一个同龄人,叫阿亮。
从此正式步入了厨房,成为了一名学徒,走上了厨师这条道路。
最开始从打荷做起,工资六百五十块,包吃包住。
同样是十六岁,下半年我们师兄弟跟着师傅去到广州,在火车上看到窗外广阔的世界,我找到一种叫做梦想的东西,可我不敢说,因为怕师兄们笑话我,特别是阿亮,他最喜欢跟我拌嘴。
十七岁那年,我从打荷做到荷王,又开始做水台,最后升为尾砧。
在广州一家酒楼做了近十个月的团队散伙了,师傅带着师兄们准备回武汉,我拒绝了,师傅骂我是白眼狼。
那一年,我开始做砧板,又拜了一位粤菜师傅,姓张,别人都叫他张胖子,因为他真的很胖。
这一年我的工资涨到每个月一千块,包吃包住。
十七岁下半年,可能因各种性格或理念不同,我又跟张胖子分道扬镳了。
经过一年多的社会磨练,我认识了一帮老江湖,一位陈姓湘菜师傅给了我一个电话,叫我去他朋友那里,我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打包好了行李,买了一张车票。
十八岁那年,其实离成年还差两个月,我来到了深圳。
就是那座被国人称之为‘奇迹之城’的年轻城市,它的城市口号很简单,‘来了,就是深圳人!’
其实那会儿年龄小,看到这个口号的时候只觉得好温暖,好亲切。
那一年,我在盐田小梅沙开始了人生另一段旅程,从此再也没有停止过奔波的脚步。
这一年做砧板,我的工资是一千八百块,包吃包住。
十九岁那年,我就已经独立上灶开始炒菜了。
那一年,我的工资是三千,包吃包住。
然后,我仿佛真的在这个城市扎根了,但又好像不是在做厨师了。
虽然我还在做餐饮,可我仿佛成了一名游客般,六年的时间里,十个区我每个都去过一两次,有一年甚至连续换了十份工作。
最短的五天,在宝安松岗,最长的三个月,在福田皇岗。
是的,我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六年了,回想起当年坐火车去广州时的梦想,我变得沉默了。
六年时间里,我也变成了一根老油条。
受伤流血,家常便饭,最严重的一次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每每回忆起那段日子,总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流汗憋泪,不知道在炎热的夏天挥洒过多少汗水,也记不清受过多少次的冷眼与打击,可我依旧坚强的挺了过来。
生活便是如此,付出总是有所回报的,哪怕你不能直接看到。
这六年里,收获的有手艺。
湘、川、粤三大菜系为主,西餐料理为辅,称不上很精深,最少也能做个模样。
收获的有人脉。
各种菜系大佬也认识不少,手底下也有一批兄弟愿意跟着自己。
但更多是疲惫与迷茫。
这一年,我基本月薪稳定在五千以上,包吃包住。
来到这家公司以前,我第一次承包了厨房,人不多,五个人,只做了三个月。按人头算工资,我能到手六千多。如果黑心点,我能拿更多,可我毕竟做不出来这种事,人家愿意跟着你,你就不能对不起他,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都说不一样的烟火,不一样的自我。
可我有时就会想,这样的自我,真是看着都上火。
迷茫的更多是选择,而非现状。
人生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只知道,要好好的做自己,好好的在这个城市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