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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天心

本是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却流落到街头,风雨相袭,孤苦无依。

千暮本非无情之人,看着这个并不大上多少的落寞少年,一颗心仿佛被揪了一下,有微微的痛楚袭上心头。

少年盯着碎瓷片,一动不动,仿若成了一个人偶。以前他还有一个破瓷碗,现在却是什么都没了。少年的眼眸始终平静清澈如一泓秋水,不曾有一丝哀求之色。或许少年也有一分自尊,并不愿求人。而先前所为并非一定是他的初衷,只是现实所迫。

千暮走近少年,蹲下,把包里所有的几十枚铜钱都摸了出来,放到少年身前。而少年却好似没有看见,一双墨色眸子仍定定地放在瓷片上,被尘土覆盖了颜色的手指一亲吻碎瓷片,妖艳的血滴就从伤痕中弥漫出来。

或许少年需要的并不是施舍、同情、资财,但千暮也就能浅薄地做到这些。

“咕咕……”少年的肚子也如千暮此前那般抗议起来。

千暮掏出最后一个馒头,不舍地看了眼,尔后送了出去。

“给你吧,很好吃的!”说到馒头,千暮脸上多了些回味的神色。

少年这时才转过头来,正眼看千暮,又看了眼千暮手中的荞麦馒头,然后才接了过去,垂首,不再看千暮。

“谢谢!”少年的声音平淡、清远,像是从天际传来,到了近前,已渺不可闻,但千暮终究还是听到了!

“不用!”千暮笑嘻嘻道。助人总不会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

“你看起好像特别在意那个瓷碗,有什么特别的吗?”千暮疑惑道。

然而,久久没有答语,只是一片沉默。那个少年像似陷入了某种沉思,又或者根本没有听到,可千暮就蹲在他面前。

“那是我娘留下的……她死了!”

少年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不含烟火气,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与自己丝毫不相关的事。然而,千暮却觉得身周陡然升起了层层秋意。

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述说了过往,其中必然有千环百转的令人垂泪的曲折,可少年却似乎不欲告述千暮。而千暮与少年也只是萍水相逢,中间隔着山河的距离。对于少年的痛楚,千暮感受不到,也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无言。瞬息之间,在这方寸之地,空气如有了实质般渐渐凝滞起来。

仅是几息的时间,一声清响,一块只比拳头略小的银锭便被搁在少年身前。

千暮半惊半喜地手一抖,他的指背便碰上了银锭主人的指背。这也本应没什么,可千暮感触到的却不是肌肤的柔软,而是冰雪的寒冷,从指背传递过来的一缕深入骨髓的凉意。

千暮手一颤,随即收回。再去看时,哪里是什么冰雪,那分明是一只纤细、修长,如雪一般白皙的伊人柔荑。只是那手有了雪的颜色,也没有消失雪的凉意。

抬头望去时,千暮看到的是一个绝世伊人。女子娇小、修长,却并非一定柔弱的身子,隐藏在一袭黑色劲装之下,但凡露出一点,也是莹莹雪白。女子一头青丝如瀑,用一缕红丝带系在一起垂于身后。而那张隔了人间烟火的脸上,眉目般般入画,灵动、润泽的眼眸好似一池春水,明亮、清澈、平静,却透出丝丝冷意,仿佛在那张绝世容颜之下,藏了一座冰山。而她手中的长剑又为她平添一分锐气。

黑梅的执剑者天心就站在千暮眼前,千暮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像有人在他耳边狠狠敲了一记锣,喧天的响惊地心神失守。在那一刻,街道、楼宇、如流水一般的行人、车马……整个世界在千暮眼中都仿佛失了颜色,成了一纸空白的背景,只剩下那个遗世独立、渺远似深居仙境一隅的女子倩影——天心!

人生中总会有很多次相遇。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只是默然无视,擦身而过,从此便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又或还有下一次,可等到那时,却早忘了上一次,原来彼此已有一次的擦肩而过。然而在那大多数之外,又有那么极少数的,一见便已找不到了自己!

千暮看见天心第一眼的时候,所有的浮世清欢都片片凋落了。这是千暮从未有过的宁静,静到心神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空白。有一刻,千暮忽然萌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只要能和眼前的女子安静地坐在一起,并不言语,那也是莫大的快乐!

很多时候,爱并不仅关乎漂亮与否。漂亮的人儿会引发潜藏于内的欲,一如冶容诲淫。而只有夙生渴求的气质,将美渲染成空灵的颜色,才能给人以宁静!

千暮盯着人家看了又看,天心却是连一眼也没有给千暮。她把银锭放下,旋即转身而去,并未作丝毫停留。

千暮一双眼睛,全部给了那个陌生女子的背影。千暮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忽地莫名怅然,只觉刹那之间,仿佛有什么很不舍,很珍惜的东西被生生隔离了!

千暮却是不能再出神,循着那个美丽的背影,疾步追了上去。他想去问问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千暮也分不清对那个陌生女子到底是什么心绪,只是恍惚间,单纯觉得她很重要,不想让她在他的人生里轻易消失。

疾步间,千暮摸着口袋,回头看了眼那个落魄少年,他所有的钱都给那个少年了。千暮心中轻轻的一声叹息。很多时候,你可以选择救人,但你却不一定救得了!

……

此时,长安朱雀街上多了几个衣红着绿的青年弟子。

“赵公子,真是有福气!这百芳阁的一朵金花儿从今可就是赵公子一个人的!”

“赵兄此番赢得倾世佳人,当真艳福不浅呀!羽衣姑娘也不必担心。我们赵公子虽然不才,但是‘惜花使者’的名声远近有闻,此去赵王府,若是讨了赵兄的欢心,只怕被封为正室也不是不可能的!”

“嘿!马龙兄不要取笑我!你家那几个丫头姿色也不错嘛!不过有我家那老头子在,以羽衣的出身,想做正室,不可能!但是给我做倒洗脚水的丫鬟却是够格了!你说呢,羽衣小娘!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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