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完食盐,人们又开始购买板蓝根,然后是绿豆,红豆,黄豆。在那段时间,只要一有人说某种东西可以预防或是治愈非典,那样东西肯定就会被人一抢而空。为了阻止人们的闻风而动的购买,国家也多次的出面制止谣言,可效果不明显。在这次疯狂近乎病态的购买中,李成福利用他的智商发了一笔不笑不小的横财。他先用正常的价格购买一千斤白糖,然后在放出风去,说是白糖和食盐同属于一种颜色,食盐具有抵抗非典的功效,白糖当然也具有了。那些没有食盐的人,转而开始购买白糖。头一两天,李成福并不急于出售手里的白糖,等到白糖的价格抄到正常价格的五倍时,李成福把自己囤积的白糖给卖出去。等李成福的白糖全部卖光,物价局的开始介入了,在全县一层抓捕了数百个哄抬物价,大发国难财的奸商。
对于李成福能逃脱被抓的厄运,他首先要感谢何能。在一次李成福给何能送饭时,何能告诉他,赶快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不然不但赚不到钱,反而会有牢狱之灾。李成福正是听从了何能的话,才顺利脱身。经过这件事情,他对何能高看一眼了,认为这小子不是一般的人物。
何能在临时空房里关了一个月。当他被放出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王利发家,打探苗苗的消息。何能是特意挑选了一个带八的日子去了王利发家。为的就是图了吉利。去时,何能拿了好几百块钱的东西,一支笔的烟,茅台酒,还有从城里带来的人参等补品。看着何能大包小包的往自家拎东西,又看着如今的何能长得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再想到自家的闺女所嫁给的男人,王利发是有一百个后悔之心啊。
那天中午,王利发说什么也不让何能走。非得同何能喝一个。刘巧云在厨房里已经把下酒菜给炒好了。何能半推半就,其实他也不想走。他来此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苗苗的最近的生活。如果苗苗过的很好,把自己给忘了,他也就作罢了。不是有句歌词这么唱的嘛,如果你过得很好,一定要让我知道,我不会故意打扰,也不会故意让你知道。当然,如果苗苗现在生活的不好,何能则另有打算了。
三杯酒下肚,王利发拉着何能的手,两行老泪流了出来。这眼泪流的,充满了歉意。对于他那个女儿,他是打心眼里疼爱,甚至比对他儿子还要好。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又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对于王利发来说,他和女儿的感情就是一种发自父爱而又超出一般农村男人对女孩子所有的爱的那种关怀。当女儿十八岁时,王利发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担忧。总觉得这个属于自己的东西将要被他人拿走。尤其是在他知道女儿和何能有来往时,他变得异常暴躁,十分的敏感。对于何能他了解的太深刻了,从小就看着他长大的,连他爹她娘,甚至他爷爷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他都很清楚。农村有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像何有路那样的人能生出个好儿子来,简直是不可想象。
那几年,为了阻挠女儿和何能的交往,王利发没少费了心机。当何能背着小包,悄无声息的离开双水村时,王利发有一种成就感,觉得自己的计策,或者说是阴谋得逞了。尤其是当苗苗和刘大壮订婚后,王利发着实得意了一段时间。因为在那个年代,农村订婚也是有自己的一套门第观念。虽说三反五反时早把门第观念这一套给取笑了,可骨子里,人们对于门当户对的认知依然很深刻,你总不能让县长的儿子娶一个农民的女儿吧,你也不能奢望市长的儿子可以爱上一个乡长的女儿。所以,对于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农机站站长的儿子,王利发觉得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在苗苗出嫁那天,迎亲的轿车有六辆。送亲的人回来都夸男方家里敞亮,烟吸的是将军,酒用的水浒老窖。酒席当然也很丰盛,十二个盘子,还有一个火锅,一个肘子,两个扒鸡。人们说这样的酒席是前不曾所见,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了。苗苗现在可是嫁到福窝里了,王利发也这么认为。但天有不测风云,去年春天,国家方针政策突然改变,要缩减国营企业。一时间,城里乡下,充斥着庞大的下岗大军。很不幸,刘大壮的父亲刘一手就是其中一员。县领导说现在农机站是个过时的部门了,不能给国家给社会创造效益,应该取缔。刘一手这个农机站站长的位子也就没了。刘一手倒是看得挺开,或者说他心里早有准备了,所以,当上面宣布解散他的职务时,他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很平静的离开了这个他生活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当然,在这批下岗大军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刘一手这样的坦然和从容。譬如说郭耀武,当钢厂里要裁员简政时,他并没当回事。因为在他的认识中,他的位子就是一个铁饭碗,一辈子的保证。为了这个饭碗,他可是拿了好几万的。所以,在厂长透漏裁员消息后,厂里的一批精明员工开始暗地里给厂长送礼。那些没有送礼,自然成了裁员名单中的一位。
在郭耀武知道自己被裁后的第一时间,他跑到了厂长办公室,把当年厂长接收他三五块钱的字条给摆在桌子上,厂长没想到他居然留着证据,一时慌了神。他问郭耀武想干什么?郭耀武说他就是想要一个说法。厂长明白了,郭耀武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毕竟事情搞大了对谁都不好。知道了郭耀武的所求,厂长咳嗽了两声,拿出了做官的姿态,用一种官腔解释说这不是他自己的注意,要是他能当家做主,厂里的一个员工他都不会裁,都是跟他一起工作的同志,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哪能说裁就裁啊。可现在的国家政策是精兵简政,连军队里都要裁人,何况咱们这小小的企业。虽然这次裁员时把你包括在内,可你的情况我是有所了解的,你身体不方便,我已经向上面写了申请书,如果能批下来,上面每个月会补给你半个月的工资,你看怎么样?
“俺还用上班吗?”
“当然不用啦。这半个月的工资是白给你的。你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嘛。老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现在这个社会,发展的这么快,已经不是三百六十行了,应该说是三万六千行了。是不是,这么多行业,总有适合你的工作。再不行,你在咱们厂子门口,支个摊位,买碗馄钝,面条,也很好嘛。”
“俺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如果你认为我这么做还不能随你的意。你就拿着这张纸往上告了,到时候你会一无所有的。”
厂子的话并不是吓唬他。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往上告。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见好就收。第三天,他果真在厂子门口,支起了一个摊位,买起了馄钝。而和他紧挨着卖油条的,就是苗苗的老公刘一手。当年,刘一手在农技站工作时学会的炸油条,当上站长后就把这门手艺给搁下了。现在下岗了,靠着卖油条,一天下来也能赚一个零花钱。
苗苗的老公刘大壮自打结婚后,开始变懒了。或者说,他在结婚前就很懒,只是苗苗没有和他生活在一起,不知道他这人的个性。结婚了,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各自的缺点都展现在对方眼中。苗苗本就不喜欢刘大壮,在她眼中,刘大壮的确定会被无限的放大。结婚一个月后,两口子开始吵架,起初只是因为一点小事情,晚上睡觉刘大壮喜欢把袜子随便扔,苗苗非得让他扔到外面去。当吵架变成了一种习惯,它会无限制的蔓延。而刘大壮是那种牵着不走赶着倒退的人。苗苗越是看不惯他的懒散,他索性把懒散做到了极致。
头两年,两人虽然天天吵架,刘大壮虽然懒的不出去打工挣钱,可毕竟刘一手还在农技站上班,他一月的工资也够一家人的开销。所以说,那段时间,她们是不用为钱发愁的。现在刘一手从农技站下来,跑到外面卖油条,一天才能挣几个钱啊,刘大壮又不出去找工作,家里是越来越揭不开锅了。眼看家里的经济就要维持不下去了,刘一手才把刘大壮赶出去,让他去青岛一家鞋厂里打工。苗苗自己在家,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空闲时还的到地里做农活,一天到头,一个人累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