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奎被捕了。消息是从李德祥口中传出的。那天早晨,李德祥跑去村北的地里拉屎。说到这,明眼的人或许就疑惑了。之前李德祥拉屎的时候可是在村南的河滩上,现在怎么跑去村北了?要解释这个问题,就要从年前的农村土地划分说起了。
按照新型的国家政策,现有的农村土地进行统一的丈量,统一的分配。分配后,归属私人的土地三十年不变更。也就是说,不论生老病死,村里的土地三十年之内不再有变动了。分地之前,何有发请了两个农业学校毕业的大学生,帮着他把村里的所有土地都丈量一番。然后根据双水村现有的人口,每人一亩三分地,分割好。召集全村的人,按照三服之内属于一家的传统,全村人进行抓阄。
抓完阄,王太河不乐意了。因为他抓的阄是村子里最靠边的地。由于是和邻村搭界,那块地的庄稼老是被人偷取,尤其是种玉米时,一亩地的玉米得少三分之一。王太河吵吵说这样抓阄不公平,要重新抓。何有发问他如果别人抓到那块地难道就公平了?王太河想了想,说:“这不是抓不抓阄的问题,关键你们在抓阄之前所设定的制度就不公平。”
“要不你帮俺们设计一下了?”何有发说。
“还用俺设计?很简单的事情嘛。把咱们村的土地分成上下两种土地。好的土地就少给些,坏的土地就多给些。”
“那些是好土地,那些是怀土地?”
“和邻村搭界的土地,河堤的土地,靠近咱们庄的土地都是坏土地。”
还别说,王太河的话引起村里人的同感。何有发也暗道惭愧,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他宣布这次抓阄就此结束,过几天在进行下一次的抓阄。
何德才家的地就是在第二次抓阄时抓到村子北面的那方土地的。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何德才每天早晨要多走一里路,跑到自家田地里拉屎。
虽然那四个自称“日月香功”的南方人走了很长时间,何德才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现在他是彻底的灰心了。早晨拉屎是他一天之中必须要承受的折磨,而折磨之后是一种无以言表的舒坦。用一句流行话说,痛并快乐着。
按照以往的惯例,李德祥拉完屎后,会围绕着村子转一圈。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他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死去,对于未来的渴望只限于明天。每天对他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在生命弥留之际,他发现自己最难以放下的是这方生他养他的土地。或许,那些生活在城市之中,每天早晨会有牛奶的喝的人用一种鄙夷的态度说,“就那么一个破地方,有啥好留恋的?”
如实的说,地方确实破了点,如果用现代化的标准定义好,或者是美丽。刚进入新世纪的双水村的确破旧不堪。但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尤其是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这里的生活就是天堂。世上的苦难都是一样,但面对苦难的心情各人有各人的差别。如果但从精神方面来说,城市生活相比与农村生活,是进步或是倒退,谁都不敢下一个百分百的结论。
当李德祥看到王天奎被警察从家里带出来时,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或者是自己正在做梦。因为在多年前,他曾被警察询问过,并且是他带着警察去了王天奎的家,只是那次警察并没有找到王天奎,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王天奎又犯法了?李德祥决定过去问个究竟。作为双水村的老者之一,他认为自己有权利过问这件事情。
李德祥用一种委婉的近似于哀求的语气,说:“公安同志,咋地啦?”
“你谁啊?”
“俺是本村的长着,也是他的长辈。”李德祥指了指王天奎说。
“你是他亲属?”
“算是吧。”
“你既然是他的亲属,那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警察就要拉李德祥上车。这下,李德祥傻了。他本想用自己长者的身份来打听事情的内幕,至于这个结局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李德祥连连后退,摇头道:“警察通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你不是说是他的亲属吗?”
“俺说了吗?没有吧。俺说就俺和他的关系,只能算是。你们想想啊,俺姓李,他姓王,俺们之间哪能有啥关系啊。”
“你告诉我们,他在这个村子里到底有没有亲人啊?”
“没有。”李德祥咬牙说,“俺敢发誓说他在村子里没有一个亲人。你们是不知道,警察同志,在俺们村子里,俺们都叫他二流子,他整日的溜溜呵呵,不干正事。俺们村都烦他。他在俺们村里就是个大魔头,村里人公认的敌人。”
“李德祥,别把话说绝了,小心俺还回来的。”王天奎说。
“你老实点。”警察同志说,“就你犯的事情,能不能回来还另说着。”
当天中午,乡里通知何有发去县里开会。到了乡里,何有发才知道县里领导向他询问王天奎的事情。何有发不知怎么回答,在他心里,他还是很感激王天奎能帮他当上村支书这个官职的。当然,如果说村支书也算是九品芝麻官的话。何有发觉得他不能恩将仇报。第一,他从小所受的教育熏陶,或者说他从小所受的处事教育。第二,他怕自己把话说过了,万一王天奎从监狱里出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再者,他也并不知道王天奎所犯的罪行。因为王天奎的被抓,对他来说,是一件你想不到的事情。
两个月之前,王天奎还信心满满的为将来设计。按照他的设想,他要把郭太仓承包的林场给弄过来,种植中药。为了此事,王天奎找过何有发好几次,逼迫何有发把郭太仓承包的林场给收回来。
当王天奎坐在何有发家的沙发上,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对何有发讲话时,何有发这才明白,王天奎努力的让他当村支书,原来他在这里等着他。以前他还以为王天奎尽力的帮自己是为了廉瑛,现在看来,那不过是王天奎用的瞒天过海的手段罢了。尽管他一时想不出王天奎为何要承包林场?难道是看上郭太仓家的果园挣钱了?可王天奎说过了,等他承包过来,立马把果树给砍掉。何有发没问他到底干啥,因为他知道问也是白问。如果王天奎想说他早就说了。现在,他不想知道王天奎承包林场的目的,他现在最头疼的是王天奎让他办的事情他根本做不到。
昨天晚上,他去郭太仓家里了。郭太仓似乎有所听闻,何有发一进他家的大门,他就点头哈腰,态度友善,又是让烟又是倒水的,到让何有发开不了口了。坐了一个多时辰,何有发要走了。郭太仓一直送到大门外面。外面黑咕隆咚的,对面都看不清对让的眼睛,这到给了何有发一个机会。反正也看不到自己,他索性把来他家的目的说了。郭太仓沉默了片刻,说:“村里有人眼红了?”
“俺早就说过,你是咱们村第一明白人。啥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王天奎吧?”
“你都知道了,俺还能说啥。”
“王天奎是厉害,可他再厉害也得讲法律吧。俺现在还在承包合同之内呢。”
“他知道,明年你的承包合同不就到期了。”
“明年?王文成没告诉你,俺的承包合同又往下续了。你等着,俺把合同给你拿来。”
郭太仓跑回家,翻箱倒柜,找到他和王文成签的合同。何有发说他把合同拿回家,研究研究。郭太仓让他拿走了,郭太仓的老婆余兰骂郭太仓傻逼。
“你把合同给何有发,万一何有发同王天奎勾结在一起,把合同给撕了,咋办?”
有一点余兰说的没错,王天奎和何有发是勾结在一起了,因为现在何有发已经上了王天奎的船,很不幸,王天奎就是这条船的船长,何有发不听他的也不行了。所以,当何有发拿到合同后,第一时间去了王天奎的家里。另一条余兰说错了,王天奎的胆子再大,再混账,他也不会把合同撕了,给郭太仓来个死不认账。
被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