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虎子后来讲述,九五年腊月三十的早晨,他是被一阵阵的争吵声所惊醒的。当他从穿上爬起来,走到院子时,天已经下起了大雪。像这种情况,过年下雪在以往的历史中并不少见。所以,对于这场突入而来的大雪,虎子并不赶到郁闷,过年的欢悦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廉瑛正在厨房里报饺子,是羊肉陷的,离老远虎子就闻到羊肉膻气。
廉瑛问虎子要不要吃饭。虎子哪有心思吃饭,早就被外面的争吵声吸引了。大过年的,是谁家在吵架?虎子很好奇。不只是虎子好奇,村里的人都很好奇。所以,当虎子顺着吵架声来到郭太平家时,他家里的院子里已经占满了人。大过年的,本来闲人就多,再加上下雪天气,在没有看别人家吵架更为舒适了。
吵架的是二占成和玉枝。知道两人关系的人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一定是郭太平回家,发现了两人的关系了。对于这种男盗女娼的事情,村里人的容忍限度是零的。因为作为男人,他们都会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换成是自己的老婆,这将是多么丢人的事情。身为女人,她们会认为这是一件让双水村妇女都丢人的事情。他们早就看不惯了,可每个人都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任由事情的发展。现在,郭太平知道了,人们乐意看到二占成受到惩罚。从另一方面说,这里的人都是受传统思想的束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虎子从人群里挤进去,看到二占成叉着腰,站在堂屋门口。玉枝的两个儿子趴在窗户口处,面无表情的看着院子里的人。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一件特好玩的事情,平日里谁会来他们家啊。现在聚集了一院子的人,像是一件特高兴的事情。郭太平和玉枝在屋里,小声的嘀咕着什么。过了片刻,二占成喊话了。
“郭太平,有种的你给俺出来。”
“不就是欠你几个钱吗?给你算了。”郭太平从堂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沓钞票,丢给二占成。
二占成接过钱,但他并不想走,依旧站在院子里,对着堂屋喊:“玉枝,你出来说句话啊?”
“没啥说的。俺欠你的都还清了。以后啊,咱们各走各的道。”玉枝在堂屋里喊。
别人不明白,二占成心里清楚,玉枝这是话里有话。说起这次争吵,还要从十天前的夜晚说起,玉枝去二占成家拿豆油,二占成趁机留住玉枝,睡了一觉。玉枝像是个死人,不挣扎也不配合,任由二占成摆弄。弄完事,玉枝用纸擦了擦下面,冷着脸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咱们没关系了。”
“你啥意思?”二占成问。
“亮子他爹就要来了,俺想结束同你的关系。”
“咋?你男人来啦,用不着俺了,就把俺甩在后面了?”
“你想咋地?”
“俺不想咋地。不过,咱们之间的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
“你想耍流氓?”
“俺本来就是流氓。”
“俺警告你,如果你要乱来,亮子他爹饶不了你。”
二占成嘿嘿的冷笑,说:“俺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看着二占成那副阴险的嘴脸,玉枝顿时服软了。二占成所说的也正是她所担心的。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当初她就应该想到,像他这种一无所有的人就是一块狗屎,沾惹上就甩不掉。可这能怪谁?怪她意志不坚定?怪那个让人心急火燎的夏天?还是怪她的男人,只顾着挣钱,一点都不考虑她的感受?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她会是第一个买的人。
“你到底想咋地?”
“俺不想咋地。可俺不能就这样不哼不哈的吃哑巴亏。这么长时间,俺给你多少东西,你心里有数。到现在,你一拍屁股,说句两不相干就完事了?俺告诉你,不可能的事情。”
“要不俺还给你钱。你说个数吧。”
“俺不要钱。”
“你要什么?”
“俺要什么你知道。”
“二占成,你别把人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玉枝拿起棉袄,推门走了。外面漆黑一片,犹如她未来的路。她真想一死了之。可如果她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可她不死,两个孩子就能生活的好吗?如果二占成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以后村里人会怎么看待她的两个孩子。他们一定会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是那个**人的孩子。她仿佛看到她的两个孩子因为她的错误而找不到对象,一个人孤苦到老。现在,她是死不得活不得了。
寂静的夜空中,偶尔有一两个炮仗响,瞬间的喧闹带给夜的是更为深远的寂静。她不明白这层意思,她只是觉得,偶有炮仗声是别人在向她宣示他们的快乐。她本来也可以很很快了,和他们一样,过年了,把一年的压抑和劳累抛到一边彻底的享受难得的轻松和惬意。她的两个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她做晚饭。还有,他的包子馅还在锅里,明天她准备要包包子了。可在这个静宁的夜里,她却做了一件让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感到丢人的事情。
她的觉悟不是某个瞬间自发的。昨天的中午,她娘跑了十多里路,来到她家。从她结婚,她娘还没来过她家。她知道,母亲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果不其然,她娘把她拉倒堂屋里,压低声音,说:“最近外面可流传着你的坏话咧。”
“嘴长在别人身上,俺哪里管得着。”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娘,你这话啥意思?”
“俺没啥意思。按理说,自己造的孽自己受,俺不该管你的事情。可俺不能看着两个外甥跟着你受罪。俺是好意提醒你,你要听得进去,俺这趟路就没有白跑。你要是不听,也随你了。”
她娘说完话站起身就走,玉枝拉着老太太,非得吃了饭再走。老太太是铁了心不吃东西的。等老太太走了,玉枝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她和二占成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走漏的风声。娘说得对,现在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要为孩子们考虑,老大马上就要初中毕业,用不了几年就该说媳妇了。如果别人知道他娘是这种人。她不敢想下去。她要尽快的结束这段错误的关系。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了解。毕竟从一开始,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付出情感。她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没有利益交割。可她没想到男人是种不宜满足的动物。尤其是像二占成这种人,尝到了女人的甜头,哪里肯收手啊。事情发展到不能受控的程度,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尤其是二占成在大过年的找到她家里,当时如果她眼前有一个地缝,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好在二占成并不想彻底的同她决裂,所以才没有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抖搂出去。等二占成走了,围观着的村民全都散去,她决定向郭太平彻底交代。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男人听到这件事情后的反应。不过,她有了长足的心里准备,不管他怎么样,她都认了。可是,她不想让他们的儿子牵扯进去。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还想在孩子面前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她让两个孩子出去,然后,她把大门和堂屋门都关上。郭太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弄这个弄那个。一切都弄妥当了,她搬了一个椅子,让郭太平坐下,然后,她双膝跪在郭太平跟前,郭太平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起来,问:“你这要干啥?”
“俺对不起你。今个儿俺就跪在你跟前,你要是饶恕俺就给你磕头,你要不饶恕俺,俺也认了。”
“你这话咋说的。俺这一年没在家,你照顾着两个孩子,还种着地,俺觉得自己愧对你,你咋还对不起俺了呢。”
“你听俺说,俺有事情瞒着你。等你听俺说完,要打要骂都随你了。”
“有啥事你就说啥事呗。大过年的你先站起来吧。”
任凭郭太平怎么拉扯,玉枝就是不站起来。无奈,郭太平只得由她了。玉枝跪在地上,把自己一开始怎么同二占成偷情的,说了个明明白白,一丝一毫都没有隐瞒。听到最后,郭太平都快要气过去了。玉枝知道这次的事情真的弄大了。郭太平一定饶不了她。想想也是,任是一个男人,听到自己的妻子背着自己和同村的另一个男人搞在一起,不生气那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