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以后,洛安城进入黑夜。
在城东的满春园内,金凤楼的二楼,灯火通明。
沈潇湘沐浴过后,只穿着单衣,趴在床上休息。
今天下午,她依次为五位贵宾煮茶与弹琴,确实有点劳累。
沈潇湘躺倒床上后,又怎么睡不着,于是拿起床头的诗词选集,趴在床上默读起来。
她在津津有味看书的同时,玲珑的玉足像是在划水,正在缓缓地拍打着床,而且非常的有节奏。
“小姐,琦虹姐姐派人送来今天下午的诗稿!”伊伊怀抱着一摞诗稿,走到房间内,汇报道。
“哦,伊伊,你把那些诗稿扔了吧!”沈潇湘看着手中的书籍,头也不有回的说道:“反正也没啥用!”
“哦……”伊伊看着怀中的诗稿,多少有点舍不得,这怎么也是别人辛辛苦苦写出来的呀!
“对了,陈记蜜糖已经买回来了!”沈潇湘回头看着伊伊,指了指书桌方向,轻声说道:“就放在桌上,你去吃吧!”
“谢谢,小姐!”伊伊看到陈记蜜糖以后,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地跳到书桌旁。
“咦,小姐……”伊伊打量着书桌上的蜜糖,随后看向沈潇湘,询问道:“为什么这里有三包蜜糖呢?”
“另外一包是奖励给你的!”沈潇湘再次看向手中的文集,轻声笑道。
“小姐,你真好!”伊伊放下手中的诗稿,感谢道。
“傻丫头,我不对你好,还有谁会对你好呢?”沈潇湘轻摇着脑袋,嘀咕道。
“伊伊,就知道小姐待伊伊最好啦!”伊伊迫不及待的打开蜜糖,满脸幸福的说道。
“蜜糖,你别吃太多了,小心牙疼!”沈潇湘叮嘱道。
“嗯!”伊伊吃着蜜糖,开心的点了点头。
伊伊在吃蜜糖的过程中,拿起桌上的诗稿,开始默读起来,在她这张幸福的小脸上,浮现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哈哈……”伊伊看到某张诗稿时,她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傻丫头,是不是蜜糖吃的太多了,甜傻了?
沈潇湘扭回头来,疑惑的看向伊伊,询问道:“伊伊,你怎么了?”
“小姐,你总是说伊伊的字丑,可是……”伊伊放下手中的蜜糖,强忍着笑意,向沈潇湘指着手中的诗稿,乐呵呵的说道:“你看,你看,这个人的字要比伊伊的还要丑!”
“瞧,这可把你得意的!”沈潇湘撇了撇嘴,浪迹在满春园的勋贵子弟也不少,偶尔出现几个字丑的,也常有的事情!
通俗来说,看到字迹很差的诗稿或者文章,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性忽略,甚至直接跳过。
然而,伊伊现在可不这样想,好不容易看到字迹更差的人,她自然得多看看,看这个人写的是什么东西!
“小姐,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什么意思呀?”伊伊在欢笑过后,仔细看着手中的诗稿,询问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沈潇湘在重复过后,双脚停止拍打床,对着伊伊说道:“伊伊,你拿过来,让我看看!”
“哦!”伊伊拿着诗稿,走到沈潇湘的面前。
“哈哈!”沈潇湘接过诗稿后,乍看一下,也不禁笑出声来。
这字写的也太丑了吧?
难道是初学者吗?横七竖八的!
虽然字写的很丑,但是至少比较工整,说明很用心啊!
这个人是故意的吧?
“小姐,你看这些字……”在沈潇湘大笑过后,伊伊指了指诗稿,满脸期待的问道:“是不是要比我的字还要丑?”
怪不得,你刚才笑的那样夸张!
“嗯!”沈潇湘抬起头来,看着满脸期待的伊伊,点头肯定道:“比你写的字还要丑!”
“嘿嘿!”伊伊得到沈潇湘的认同以后,非常的开心,以后小姐再说她的字丑,她就可以拿这个人说事了!
在伊伊的笑声中,沈潇湘再次低头,开始阅读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沈潇湘读到这句话时,不知为何想到墨天泽……
稍后,她摇了摇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抛出脑外,继续阅读起来,“何事秋风悲画扇……”
沈潇湘读完这首《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后,心情非常的复杂,虽然这些字写得很丑,但诗的内容却好的一塌糊涂,看完后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沈潇湘把这张诗稿放在胸前,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爱不释手。
“小姐!”伊伊看着有些反常的沈潇湘,非常的迷茫,小姐这是怎么了?
“伊伊,这种字丑的诗稿还有吗?”沈潇湘忽然坐了起来,看向困惑的伊伊,期待的追问道。
“嗯!”伊伊见状后,递过后面的诗稿。
沈潇湘接过诗稿以后,继续往下阅读起来:“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这首《见与不见》内容比较直白,却是直叙胸臆,面对这种类似情书的文案,沈潇湘愈发的好奇,这到底是谁写的!
“是他!”沈潇湘在诗稿的结尾,终于看到作者的姓名,而这让她格外的诧异!
“墨天泽?”在沈潇湘发呆的过程中,伊伊好奇的看向落款处,疑惑道。
忽然,伊伊想到下午的事情,急忙说道:“哎呀,小姐,那个人的衣服,我早就洗好了,而且已经晾起来!”
“哦……”沈潇湘若有所思,机械的点了点头。
“小姐,我跟你说呀,这个人衣服有点奇怪呢,看起来很好洗,但是却非常麻烦!”伊伊回想下午洗衣服的经过,抱怨道。
“这种衣服在中原地区最流行!”沈潇湘痴痴地回答道。
“哦!”伊伊释惑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小姐,我洗完衣服,回到金凤楼,却发现你们都不在这里了,那这套衣服怎么还给他呢?”
“你先把衣服收好……”沈潇湘思索片刻后,肯定的说道:“我想他还会再来的!”
“哦!”伊伊看着满脸自信的沈潇湘,不解的点了点头。
实际上,沈潇湘倒是想错了,身为道貌岸然的男主角,时刻散发出正能量的墨天泽,怎么可能随意逛妓院?哪怕是欣赏艺妓的表演!
当然,墨天泽先前也想错了,他剽窃的这两首诗,并不是不受待见,而是他的字不受待见。
在诗词的海选阶段,他所写的这两首就因为字太丑,被琦虹姑娘直接否决掉了。
沈潇湘看向紧闭的窗户,恍然大悟起来,喃喃自语道:“他之所以换下那套衣服,是因为这套衣服不是做给他的?”
……
……
如此同时,在城西的烟雨客栈。
在沈潇湘纠结的过程中,墨天泽却不再纠结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天泽兄,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在驿站内的长廊中,赵择端看着正要出门的墨天泽,感兴趣的问道。
“去处理你给我招惹的麻烦!”墨天泽看了赵择端一眼,简明扼要的说道。
“呵,什么叫做去处理我给你招惹的麻烦?”赵择端摇了摇头,不相信的说道:“你分明就是想去看你的小妾!”
“什么看我的小妾?”墨天泽凝视着赵择端,严肃的说道:“我这是要去改变这个世界!”
“那你怎么改变呢?”赵择端摸了摸下巴,很感兴趣的问道。
“这是我这个男主角干的事情!”墨天泽关上房门后,随即摆了摆手,认真的说道:“你这个男配角就别管了!”
赵择端摸了摸额头,惊讶的喃喃道:“我竟然无力吐槽!”
墨天泽经过赵择端时,忽然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拜托,这是我的常用台词,请你别搞事!”
“哈哈……”赵择端闻言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故作姿态的祝贺道:“行,那祝你马到成功啊!”
“在我小的时候,我想拯救整个世界;但等我长大后,我才发现整个世界都拯救不了我!
然而此时此刻,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墨天泽信誓旦旦的说完这些话后,朝着客栈正门处走去。
他在走向正门的过程中,忽然回过头来,郑重补充道:“这是我身为男主角的誓词!”
“唉……”赵择端目送墨天泽离开后,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他刚才在自说自话什么?”
……
……
夜渐深,洛安城内越来越安静。
戌时三刻(晚上七点四十五分)。
在城东孝义街的陆府。
以往,陆府在这个时候,可以说相当的热闹;但是现在,它却异常的安静,更或者说是格外的压抑。
自从彻底与福王决裂以后,这些天以来,陆府的情况每况愈下。
在陆府东屋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此时此刻,房间内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声音,气氛非常的压抑。
“唉,懋通银号也不愿搭救我们吗?”在漫长的沉默中,陆伯庸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父亲,虽然懋通银号并不惧福王,但它却是我们陆家的宿仇呀,他们怎么可能会帮助我们呢?”陆妙仪看着异常憔悴的陆伯庸,不忍心的说道。
陆妙仪说罢,轻声嘀咕道:“他们现在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经是万幸了!”
今天上午,陆伯庸策划的跳楼事件,因为顺天府通判——司马博的到来,而这场悲情剧最后被摆平了。
司马博在临走前,留下了狠话,如果陆伯庸继续闹事的话,那就不会这样简单结束了,而是要他和陆家付出一定的代价。
实际上,只要能救昇昌钱庄以及陆家,陆伯庸甘愿这样一跳。
但现在的问题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自寻短见。
陆伯庸接管陆家以及昇昌钱庄以来,膝下只有女儿陆妙仪,所以他现在不能就这样死去,把所有的重担丢给女儿。
由于长年膝下无子,陆伯庸一直把女儿当做儿子来养,陆妙仪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按照正常情况,她早应该出嫁了!
当然,就算是没有出嫁,那至少也该与别家确定婚姻关系了。
见女儿一天天的长大,陆伯庸在年前作出决定,想招一名倒插门的女婿。
原本这一切,陆伯庸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而陆妙仪也答应了。
但是,正由于与福王决裂,导致昇昌钱庄陷入危机,而后整个陆家都陷入危机中。
在这以后,倒插门的女婿见状,急忙跑到陆家,宣布与陆家撇清关系,而陆妙仪遭遇到退亲这种丑事。
陆家的准亲家畏惧福王的权势,采取退亲这种方式自保,陆伯庸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但这却苦了陆妙仪。
即使陆家将来有幸翻身,但这件事情始终会成为陆妙仪毕生的黑点。
“唉……”陆伯庸歉意的看着陆妙仪,失落的说道:“我现在也是急的有病乱投医!”
随后,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中。
“仪儿,要不然,我们把这套祖宅卖了?”陆伯庸看着陆妙仪,忽然建议道。
“父亲,就算你把这套祖宅卖了,这些钱也不够现在的缺口啊!
就算是能填上缺口,我们还是无法与福王抗争,他会继续从权势上打压我们陆家,而我们最后还是……”
陆妙仪说到这里时,杏眼微红,粉拳紧捏,话语戛然而止。
“这个,我自然知道……”陆伯庸同样捏紧着拳头,悲愤的说道:“但是,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家支撑不了多久了,我陆伯庸就不信,他福王能遮天蔽日……”
“咚、咚……”然而正在此时,响起敲门声。
“请进!”陆伯庸闻声后,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着门外说道。
“老爷!”胡福禄推开房门,走到书房内,汇报道。
胡福禄是陆府的管家。
“所谓何事?”陆伯庸看着胡福禄,不解的问道。
“侧门外,有位姓墨的公子求见老爷!”胡福禄如实汇报道。
“他说过什么话?”陆伯庸好奇的问道。
“他说,他能够帮助我们陆家度过难关!”胡福禄如实汇报道。
“你,你赶紧把他轰走!”陆伯庸浓眉紧锁,满脸悲愤的表情,气愤的说道:“这些天以来,这种投机取巧之辈,到陆府来的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