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场上烛光的熄灭,林君卿节奏敲打桌面的声音停下了。
她想到了,停下思绪,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挂在林君卿的嘴角。
一名衣着华丽艳红旗袍的女子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上拍卖台,她先做手势压下了底下人们的喧闹,待全场安静,烈焰红唇轻启。
“琉璃阙玉器专场拍卖会,现在开始。”
林君卿瞟了一眼折章,第一件拍卖品是鸡血红石。
“下面是第一件拍卖品。在极寒北地开采出的奇石——鸡血红石。”
“公……”阿离刚开口,林君卿一个眼色使过去,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改口,“公、宫卿,你说……这石头是不是和鸡血一样的颜色啊?不然怎么叫它鸡血石?”
林君卿一个赞许的手势,抿了口茶水解释道:“因为鸡血石的颜色像鸡血一样鲜红,所以人们俗称鸡血石。按照血色划分,鸡血石有鲜红、大红、暗红等等,色泽十分丰富。”
“宫卿,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阿离诧异地睁大眼睛。
终于轮到她装逼的时间了,哇哈哈,这种感觉就是爽啊!
林君卿又抿了口茶水,她终于明白司长和名弦喜欢喝茶的原因了,感情这是一装逼利器啊。
“只是从书上看到的。”林君卿笑笑不继续深谈。
拍卖台上的女子介绍着鸡血石,与林君卿所说的毫无差别。
林君卿敛了敛眼睑,她这话可不只是说给阿离听卖弄卖弄的。
门外可还有听众呢。
况且,鸡血石虽宝贵,也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咳,”林君卿清了清喉咙,继续说着,“鸡血石佩戴在身上不但美观显身份外还对健康大有益处,不过呢,鸡血石没有固定的形状,叫块石状,它的色状有块血、条血、梅花血、浮云血。”
“哦哦,”阿离现在对林君卿已经不能用崇拜这个词来形容了。
门外被陆易铭留下的侍者透过门听到两人的谈话,心中愈发诧异。一个相府的下人怎么会懂这么多?心中有了计较,他急忙离开了。
听见门外侍者离开的声音,林君卿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鱼上钩了。
阿离看着林君卿的笑容,疑惑道:“宫卿,你在笑什么啊?”
“宫卿,不错,这个名字我喜欢。”林君卿剥了个葡萄到阿离的嘴里。“奖励你的。”
“唔?”好不容易将葡萄咽下去,阿离更加不解,“不是公子让我……怎么现在又?”
“想知道?”林君卿挑了挑眉毛,朝阿离勾了勾手指,“过来。”
阿离凑过脑袋,林君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原来如此!”阿离恍然大悟,可是,公子这对于奇珍异宝的了解真是从书上看来的吗?
他摇摇脑袋,他才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他一直在公子身边,这些事早晚会知道的。
门外,陆易铭跟在侍者后面来到这个包厢。
林君卿耳朵微动,冲阿离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阿离一个了然地点点头,清清嗓子问道:“宫卿,那这鸡血石一定很贵吧?”
林君卿笑着,“鸡血石的血块分布没有规律,东生—块、西生一块,有的块石表面有一大块红色,而里面一点红的都没有;有的恰恰相反,所以购买鸡血石毛料风险很大,这价格自然也贵。”
“哦,是这样啊。”阿离故意将音量加大了几分。
林君卿不禁好笑,才仅仅显露出点皮毛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呢。
果然如她所说,这块鸡血石被一个衣冠绮丽的妇人以三百两白银的价格买下了。
接下来的蓝碧玺精雕吊坠和和田玉制鼻烟壶林君卿均无一不细致地介绍了其特点和价值。
陆易铭在门外听着,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抬手敲了敲门。
听见敲门声,林君卿对着阿离做了个口型,看吧。
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起身开了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就是笑眯眯的陆易铭。
“宫公子,敢问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拱手笑问道。“来到我这琉璃阁又是为何?”
也没有继续矢口否认,林君卿摆摆手笑答:“神圣算不上,只是对于这些石头什么的比较感兴趣罢了。”
“宫公子过谦,”陆易铭笑着坐在桌子的另一侧,“那……宫公子可有看上了哪样宝贝?”
看上了又怎么样?又买不起。林君卿表面上还是打着哈哈,“在下只是相府的一个小小下人罢了,又如何买得起这其中的任何一个?”
“下人又如何懂得这么多?”
“背着主子多读了些书罢了。”
陆易铭笑而不语,慢慢地品着茶。
林君卿见他再无言语,也悠闲窝在椅子里继续看着。
日头渐移,茶已喝了三杯,又有三件宝贝拍卖了出去。
二楼的包厢隔音不错,楼下拍卖的狂热丝毫没有传上来。阿离在一旁脑袋如小鸡啄米一点一点,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那两人谁都没开口,只是边喝着茶边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拍卖。
已经拍卖到了倒数第二件拍卖品。那艳丽的女拍卖师媚笑着端上来一个锦盒,“接下来拍卖的,是一个凤雕红山玉古杯。”
林君卿闻言坐起身来,一反之前的平静淡然,她眉头微皱,紧紧盯着拍卖台上。一旁的陆易铭见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拍卖台上的锦盒。
女拍卖师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打开盒子。盒子里的红山玉杯被黄布裹着绒絮托住,她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拿起,托在手中以供大家可以更好地看清。
林君卿索性站起来,走到包厢的栏杆出,眯着眼睛打量着灯光下的玉杯。
陆易铭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举动。
玉杯大概巴掌大小,材质十分剔透,灯光下玉杯中可见波光缓动。杯上雕刻的凤翱九天栩栩如生,就连凤尾上根根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表面有些许的坑坑洼洼,足添了一种古朴沧桑感。
“真漂亮啊,”阿离揉揉朦胧的睡眼,他见公子突然起身,还以为发什么了什么,原来只是在看这个玉杯。
“嗤,”林君卿不屑地看着下面的人争先恐后地竞价。
“这要是真的凤雕玉杯会更漂亮。”
本在笑着的陆易铭闻言,笑意顿时凝在了嘴角,面色严肃起来。
“宫公子,此言……何意?”
“表面意思啊,”林君卿撇撇嘴,“这是赝品。”
陆易铭脸色虽冷,但还保持着笑意:“这话可不能乱说,宫公子这话有何依据吗?”
“要说根据那可多了呢,”林君卿笑着看着下面,转过头对着陆易铭,“不过,你不得先暂停这场拍卖会?不然有人已经拍下来这杯子,那场面……就好玩了。”
在拍卖会上拍卖下赝品,举办方全额返还拍卖的费用那是小事,可那信誉没了,那这家拍卖行就等同于毁了。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陆易铭定定地看着林君卿的眼睛,从中没看出一丝异样,只得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包厢。
阿离睡意早无,他一脸紧张地看着林君卿。
“公子,那玉杯真是赝品?”
要是公子一时判断错误,那就不仅是只道个歉那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事。
陆家,可是商甲第一家。
“待会你就知道了。”林君卿一口喝下杯中的茶水。
终于到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陆易铭刚出门没多久,底下的拍卖会就被突然暂停。一个侍者在那女拍卖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女拍卖师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君卿所在的包厢,将玉杯放回锦盒,托着盒子离开了拍卖台。
“各位稍安勿躁,拍卖会出了一点小问题,我们将马上解决,请大家喝杯茶,休息休息,给大家造成困扰真是抱歉。”
那侍者也匆匆离开了拍卖台,留下一群人在底下交头接耳。
林君卿挑眉笑了,她就知道这个风险,琉璃阙担当不起。
门被匆匆打开,陆易铭脸上依旧带着笑,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一个老妪。
其中一个女子便是刚刚的拍卖师。而另外一个却有着一头稀疏的白发,看上去已年过花甲。不过,两人的脸上皆是凝重之色,那老妇人还带着些许的阴翳。
“那说大话的小子是哪个?”
老妇人不善的目光流连在林君卿和阿离之间。
“敢说我鉴定的这红山玉杯是赝品?胆子不小啊。”
看来这老婆婆便是这个拍卖行的鉴宝师了。林君卿站起身来,拱手道,“正是在下。”
“哼,区区一个毛头小子,”那老妇人不屑地看着她,“说大话可别闪了舌头。”
陆易铭也没多计较,当务之急是先确定这凤雕红山玉古杯到底是不是赝品。他接过拍卖师手中的锦盒,放在桌上,对着林君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必再看了,”林君卿摆摆手,“我确定,这就是赝品。”
闻言那老妇人又不屑地从鼻子中重重发出了一个音节。
“这位公子,说话可得有依据。”那红衣女拍卖师在一旁开口了,“您说这玉杯是赝品的证据是什么?”
“说,”那老妇人恶狠狠地瞪着林君卿,“要是说不出来,你今天可别想离开这琉璃阙。”
“姚老,别这样。”陆易铭上前一步,对着林君卿笑道,“不过,宫公子是得说说这依据,我们不能白白就信了不是?若是宫公子的理由对了,我必重谢。不过,”
陆易铭顿了顿,眼神也变得带着些许寒意,“若是宫公子只是同我们开了个玩笑,那……”
最后一句话未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我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来砸场子的,”林君卿笑笑,打开锦盒,将那价值不菲的玉杯随意拿在手中。
“你们看,首先,红山玉采用的是岫岩玉,主要是一些河磨玉和山黄料,从造型来说,红山玉器一般形制都比较小,大型器物,例如这玉杯,几乎不见,更无陈设器。若有,大多也是人为臆造出来的。”
听了这些话,姚老收回了不屑的表情,开始正视面前的少年。
这些知识除却一些资质较老的鉴宝大师,普通鉴宝师知道的没几个
一旁的女鉴宝师提出疑问:“你也说了,只是几乎没有,并无绝对啊。”
还没等林君卿开口,姚老就先解释了:“他说的不错,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这么大一块的红山玉。”
林君卿笑笑:“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玉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
“古物上有些瑕疵不是很正常吗?”那女拍卖师又开口道。
“没错,是很正常,”林君卿放下玉杯,抬眼看向众人,“可是,这不是普通的古物,这古物是红山玉制的。”
“仿品为了体验出时代感,往往刻意夸大苍老,表面制作地坑坑洼洼,腐蚀程度高,貌似在土里埋了很多年的样子。”
林君卿停了停,喝了口茶水润润喉,继续解释道:“可实际上,真正的红山玉抛光打磨很细致,如果没有被埋在酸性环境中,几乎就是原状。即便有一些红山玉与某些物质相接触,出现一些沁色,也不会像这个杯子一样,有表面坑洼的情况。”
在场的人都寂静无声,即使林君卿所说的话里参杂着些许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专业名词,但大家毕竟是在这行打交道的,从字面意思便足以理解她的话。
无一人出声反驳,阿离看向林君卿的眼中都闪着星星。
公子真的好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