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山,万妖国险恶之地,名字是山,实则是另一处天地。是混沌至宝吐纳浊气之处,有些地方赤地千里、熔岩横流,有的又是亘古冰原、极寒死寂。众生各道囚于此处不知凡几。凡天将被俘者、桀骜不驯者、凶威滔天者、罪孽深重者均有在此。
啸月不忍好友受罪,动用权柄,安置皇九于定神祠,城主感念皇九往日功劳,欣然应允。
定神祠座落于凤鸣山中麓,属阴阳二气交汇之处,长久居住在此,不仅无害,反而有益,但万妖国有规定,居于定神祠内的不得超过一百人,所以这里向来被强者占据。
皇九初到此处时,也有人跃跃欲试,想取而代之,但只是多看了两眼便被瞬杀于当场,举止间自然流露的煞气摄人心魄。
于是,皇九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然而心魔根深蒂固,发作时间越来越短,每次发作便大开杀戒,又是不知多少冤魂成了皇九修行的养料。
久而久之,定神祠里除了那六个万象修为以上的,其余跑的一干二净,就连定神祠外,也罕见地出现了空无一人的景况。
从此之后,每逢年中,定神祠处便响起凄厉吼声,张狂、血腥、暴戾、不可一世,闻者不寒而栗,方圆近千里便会有人被残杀,而且为数不少。
妖王历第八百六十四年,啸月前来探望,皇九莫名暴怒,与之交手,两败俱伤,是年,啸月万象四阶,皇九仍为元神九阶。
妖王历第八百六十六年,皇九心魔再起,远遁千里之外寻找血食。偶遇一四岁稚童,正要杀害,被一邋遢老人轻飘飘击倒。皇九奋力反击,却始终沾不到老人半点衣角,如此多次,皇九终于精疲力竭,心魔也随之消退。老人提起皇九和稚童,飘然飞入青冥,从此不知所踪。
皇九消失后,定神祠重现往日热闹场景,这凤鸣山中虽说险恶,却也有一些外面极罕见的天材地宝,此处向来是互通有无的所在。
至于皇九这尊杀神,有人说,曾在亘古冰原见到过,身边跟着一个孩童,赤足步行。
也有人说,曾在烈焰熔炉见过,同样带着一个孩童,凌空盘坐。
当然,也有人说见到皇九大杀四方,以残忍手段追猎杀戮,吃肉饮血。以讹传讹,到最后不一而足,但所有人都感到庆幸。
直到妖王历第八百八十二年,皇九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人,奇怪的是,皇九那一身标志性的血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云纹银色长衫,修为也诡异地下降了,从元神九阶到了元神三阶。至于那侍女,更是全无半点修为。
囚禁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更没有人会单纯的认为,可以趁皇九修为降低沾点便宜,在一片死寂之后,定神祠外的人群一哄而散。
凤鸣山也有月夜,皇九立在定神祠外,那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身后,一身水绿长裙,身姿更显婀娜。
“你回来了……”青锋本体是一只烈风鹰,万象修为,此时走到皇九身边。
“嗯。”
青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家伙竟然回答了!
“青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里风景原来不错。”皇九转过头,银月下面庞丰神如玉,目光依旧冰冷,但很清澈。
定神祠外,树影婆娑,奇石斑驳,山影幢幢,月影如霜。
“你现在什么修为?”青锋并不感觉奇怪,心魔毁了无数凶煞、同时也成就了很多豪杰,看来皇九已经走出来了,他只是有些好奇,一只疯了的狗远比一头冷静的狼要无害多了,现在的皇九更让人畏惧。
“很重要吗?”皇九望着月,喃喃低语。
“不重要吗?”
“只是曾经很重要……”皇九转过身,身后立着的姑娘小步上前,给他披上一件裘衣。
“落雪,回去吧。”皇九不再多言,转身便往屋里走去。
青锋怔立当场,过了片刻,陡然神色一厉,身形突然激进,一只利爪挟着无双锋锐之气抓向落雪单薄的后背。
但转瞬,他就变了脸色,一团耀目光华突然迸现,似水银泻地、无处不在,又似天光乍现、一眼万年。
一蓬血雨、伴着一片青色的光点,绚烂地绽放……
“万象……”青锋披头散发,捂着断裂的手腕,浑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断你一手,下不为例。”皇九目光依旧温和,从容迈步,却有凛然风度;落雪长袖飘飘,宛若仙子,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定神祠内,一帮大妖闻声匆忙出来,见此情景,面面相觑,神色惊惶不定。
妖王历第九百年,甲子城天机峰,花影幢幢,神禽啾啾,远有碧海云天,近有三俩好友,皇九与啸月便在此对弈,落雪依旧风姿绰约,像皇九的影子,永远站在身后。
“前些日子,玄德长老身陨了。”啸月落下一子,淡然开口。
“何故?”皇九捏着棋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了啸月一眼,疾风拂过,四周花树落红缤纷,花瓣飘飘撒落地上,玄德长老,便是昔日那黄袍执事。
“沉疴旧伤,病来如山倒,这世上,除了超凡入圣,又有何人能超越生死?这风太疾了。”啸月轻轻一叹,提起玉壶,给皇九前面的杯子满上。
皇九不再说话,手里的棋子良久才落下,摇晃的花树渐归平静,远处的一众童子恭谨立着,敬畏地望着这边。
“心已乱,对弈无益。”啸月看了看棋盘,那落子却是把一局活棋生生堵死,换言之,啸月赢了。
“这是向城主讨要的蟠桃,配额本就不多。”啸月掏出一枚红桃递给落雪,香气漾人,闻之体泰身轻。
“欠你一个人情。”皇九大袖一挥,拂过棋盘,黑白子倦鸟归巢一般落入各自棋盒,丝毫不差。
“虽然不知你为何不肯让落雪姑娘修炼,而且你这人情我还真想昧下,但这好人却不是我,甲子城主想见你。”
啸月一脸遗憾,谁不知道血衣行者言出必践,特别是从凤鸣山出来后,更是前途无量,一枚蟠桃换他一个人情,稳赚不赔。
“好。”皇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如平常,就像答应落雪一起去逛街一样稀松平常。
“……”啸月突然皱眉,盯着皇九左看右看。
“怎么?”
“啧啧,你这心性……真想知道你在凤鸣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提醒你一下,城主太乙多年,是半步罗天。”啸月毫不掩饰警惕的意味。
“放心。”皇九灿然一笑,与啸月满饮一杯。
次日,甲子城中央城主府,两道流光从天而降,正是啸月和皇九二人,验明身份后,皇九举步跨入城主府,啸月便在门口随便找了个地方,当着护卫的面搬出一坛好酒,就着鲜果灵肴大快朵颐。
但没多久,平地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卷着啸月和他的美酒佳肴远远飞出去,落到数百里之外的甲丑城边界。
啸月正要破口大骂,突然感受到那股笼罩在甲子城上空的威严意志,无边浩瀚、霸气凛然……他缩缩脖子,朝那上空遥遥一礼,却仍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啸月焦躁不安;
已经一个时辰,啸月来回踱步;
一个半时辰,啸月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啸月身形一动,向甲子城城主府电射而去……
“喂,你去哪里?”
“额,”全力飞奔的啸月身形一挫,一口气没转过来,差点没当场吐血。
“你,你……”
“这边。”皇九抬头望着满脸愕然的啸月,指了指身后,那里的空间仍残留一丝波动。
“好小子,竟然惊动了大帝,是哪位降临?”
“看不清。”
“真人不露相,更不用说圣人了,那大帝可有法旨?”啸月兴奋异常,上蹿下跳,对于他们来说,几位大帝都是高不可攀的巅峰存在。
“没有。”
“也对,大帝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眼便可看透。”啸月有些遗憾,奇怪地盯着皇九,“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让大帝亲临?”
“太清丹经。”皇九驻足,很认真地回答。
“那是什么?”
“一本书。”
“废话,然后呢?”
“我就跟着练了。”
“借我看看?”
“拿不出来。”
“切,小气……”
两人肩并肩,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不见。
中央妖皇城,三位大帝的所在。妖皇城不在万妖国内,而是自成天地,屹立于浩瀚星空。
六座王城围绕着一座青铜大殿盘旋,苍老的大殿内,有六把擎天的交椅,其中两座已经彻底碎裂,还有一座布满裂纹。剩下的呈三足鼎立之势。
三尊庞大的身影坐在大殿中,眼如日月,凶威滔天,无边威势镇压着这一方苍穹,他们已经存在了太久的时光,呼吸间虚空震颤,举手抬足便可以扫落漫天星辰,坐镇一方,威慑九天十地。
“如何?”
“太清丹经。”
“元始天尊?”
“一气所化尔。”
“斩!”“造化!”“造化!”
“议定!”三尊身影渐渐消散,波动的虚空也逐渐回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