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冉不知道往哪走,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呆在临安才能找到江琛熙。她迎着冷风漫无目的地走着,湿的头发渐渐地被吹干。周围依然人来人往,可她只想避过所有人的视线,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自己歇一会。
沿着河岸走到街尾,河边有一条回廊,人们在河边放水灯。莲花形的灯散发出微弱的光,飘往远方。
筱冉累了,困了。靠着河岸边的柳树坐着,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呢喃:“你到底在哪?我想你了……”
念灵阁——
“啊切!”在楼顶坐着的人突然打个了喷嚏。
那人一头银发,面容姣好。虽是男子,可那张脸却胜过女子。金眸闪烁着野兽眸子的荧光,头上一对雪白的兽耳不时抖抖。他正眺望远方,眼里透着无尽的担忧。
他正是筱冉苦苦寻找的江琛熙!
“唉,汝真是变了啊!”身后,一道男声响起,话语里尽是惋惜。
“吾让汝去寻人吗?汝怎不去?”江琛熙眉心紧蹙,看着偌大的临安城冷声道。
“吾自然奉主命去寻!有人说在河边见一名身穿异服的姑娘,金眼栗发,面色鬼白。不知……”江琛熙身后的男人说着,可江琛熙突然走了,他急忙喊道:“若非汝寻之人乎?”
“不必劳心!”江琛熙撂下话,立即奔向河边。当他抵达时,并没看见筱冉。心里有些恼火,暗暗地“啧”一声,沿着河岸走下去散心。
“要是我把河岸找遍了都没看到人……”江琛熙阴沉着脸,自言自语:“哼哼……卧楚林,你就等着去山里边采药吧!”
他越来越靠近放水灯的灯台,可是依然没有看见筱冉。再往下走就是深山,按照他对筱冉的了解,她就是放火烧城都不会进去的。
江琛熙的金眸里闪过寒光,嘴角勾起一弯笑:“卧楚林啊卧楚林,学会骗我了……”
江琛熙正欲回去教训胡说八道的卧楚林,迎面跑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
江琛熙前一秒的注意在筱冉身上,但是后一秒,注意转移到了另一个难缠的丫头上!
“熙!快拦下这疯子!”被筱冉追赶的女子对江琛熙喊道。她一溜溜到江琛熙身后躲着,心有余悸地看着筱冉。
筱冉停下步伐,愣愣地站着,眼角有些湿润。
“主人……”江琛熙上前,轻轻地扶正筱冉的头,使她的眼睛对上他的目光。他捉住宽大袖袍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的尘土和滚落的泪水。
“呜……琛熙……琛熙……”筱冉一下扑进江琛熙怀里,放声大哭。这一哭,仿佛将之前所受的所有委屈吐露。
“我一直找你……一直找一直找都找不到……我好怕找不到你了……”筱冉哽咽,紧紧地抓着江琛熙的衣服,像一个受伤了的孩子。
“好了,乖,没事了。”江琛熙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
“熙,吾……吾不知汝认识这名女子……”被筱冉追赶的女子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摊开手心。那双小巧的手的手心赫然有一个小小的沙漏!沙已完全散出,所幸沙还在女子的手里,并未落到别处。
“竹依,汝回去。将吾主的物件修好,并告知卧楚林关楼,再备上热水。”江琛熙吩咐那名叫竹依的女子道。
“主?她?”竹依一脸不敢相信,但江琛熙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照做。
竹依不满地走了,混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筱冉渐渐止住了哭泣,蜷缩在江琛熙温暖的怀抱里,一动不动。
江琛熙见她平静了下来,柔声说道:“主人,跟我走吧。你的衣服是湿的,我找个地方让你休息。”
筱冉没有回答,像一只被雨打湿皮毛的黑猫依偎在他怀里。瘦小,疲惫,脆弱。
“主人?”江琛熙轻轻把她推出去些,发现她双眸紧闭,蹙着眉睡着了。可能她真的累了,毕竟这个时代不适合她,她能一个人走到这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他之前搜遍整个临安都没有找到她,她一定走了很远吧。
江琛熙轻轻抱起她,向念灵阁走去。
念灵阁——
“主何处寻来的尸身?”卧楚林听了竹依的话,已把酒楼关了。他很久以前就坐在酒桌上,见江琛熙回来,还抱着一名仿佛死去的女子,不由发问。
先前在楼顶上与江琛熙谈话的便是卧楚林。他一对纯色黑的眸子极亮,能洞悉一切一般。一头清爽的棕色短发,在烛光里有一种朦胧美。
卧楚林身边站着的是竹依,她一脸好奇,伸着脖子想看清筱冉的脸。
“刚才还活着……”竹依低头嘟囔,想了一会,她忽然惊呼:“难道熙杀了她?!”
“嘘——”江琛熙眉头微皱,小声说:“休要惊扰到她,她病了,需要休息。”
说完,他直接上楼,回了房间。竹依不高兴看了看卧楚林,嘟着嘴,貌似是因为江琛熙对筱冉比对她好。
江琛熙的公事卧楚林能管涉,但私事连他也不能涉足。这是江琛熙一贯的作风,谁要是越界管他的事,那么只能自求多福。对竹依的抱怨,他无奈耸肩,做出一个不关己事之后就去看自己新酿的药酒。
酿药酒是卧楚林的爱好,也是他每天的消遣。
竹依撇撇嘴,乌亮亮的眸子一转,然后笑起来。她一脸不怀好意,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上楼。从江琛熙的房门口探出半个头,偷偷地看江琛熙的举动。
然而竹依并没有看见江琛熙,只看见筱冉安静地坐在床边,斜着脑袋,浅低着金眸,貌似很疲惫。
“唉……”筱冉发出叹息,做出无奈的样子。可是她隐藏在嘴角的那抹得逞的笑,竹依却是没见着。
筱冉接着打了个响指,一桶水淋头而下,竹依正好站在了最合适的位置。
“现下扯平,该去梳洗梳洗了吧。”永夜倒吊在窗口,翻身进来,走到筱冉身边。
竹依茫然若失,瞳孔里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她傻傻地看着筱冉被永夜带出去,而筱冉从她面前经过时,她却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动。她心里第一个反应是江琛熙给她下了咒。
竹依不解,眸子地在眼眶里不知所措地乱转,四下寻找江琛熙。
筱冉转身看竹依一眼,然后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用毫无善意的声音,她对竹依说:“不用找,琛熙说他出去一下。他会回来的。你身上的咒呢,是我下的,待会你就可以说话了。你叫卧楚林来,他会解。但是你还想和我闹,想报复我,我也不会避让。”
竹依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但她开不了口。
筱冉得意地笑笑,见竹依那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才满意地跟永夜去换衣服。
永夜比较幸运,和江琛熙一起掉在了临安。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边有个熟人总是好的。可她筱冉就是非幸运儿,像原始人类一样在林子里摸爬打混,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难得啊!难得!主人你也有这种时候!”永夜做出一副怜悯筱冉的样子,可筱冉知道她心里在狂笑。
“我没力气和你吵。”面对一层又一层的古装,筱冉有些笨手笨脚,穿了半天才搞定。
“对了,有没有软一点的枕头?那个枕头和转头一样,一点都不好睡。”筱冉说罢,拿起桌上的糕点,开启秋风扫落叶模式。
“没有。不过主人可以和我睡在院子里的树上。”永夜指向窗外的大树。
“咳——”筱冉被糕点噎住了,赶紧倒水喝。把嘴里的糕点吃进去后,她抱怨道:“算了吧!我没砍了它就不错了!你知不知道,我一来就挂树上,还从上面摔下来,摔下来还正好摔在烂泥塘里!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永夜终于忍不住了,爆笑出声。
“你就幸灾乐祸吧,到时候有你好看。”筱冉填饱了肚子,淡定地喝了口水说道。
永夜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下装乖地贴着筱冉,极厚脸皮地说:“别嘛,主人你看,我这么乖,你怎么忍心呢?”
“是啊是啊,你最欠收拾了!”筱冉不吃撒娇卖萌这一套。因为永夜给她的所有印象都融合成一个词——套路。
甩开永夜,筱冉在巨大的衣箱里翻出一床被子。筱冉其实很无语,那古典至极的衣箱里装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比赫古丁堡的杂物室还要乱。
虽然不知道用了会不会过敏,但筱冉已经抗衡不了睡魔了。北宋的枕头是硬枕,她从小睡软枕头的睡不惯,只能用被子替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