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丞相府书房内,烛光微微的晃动,月牙挂在床头,烛光和着月色印在易禾悝的脸上,更显得她脸色苍白。此时易禾悝已经在书房里跪了三天两夜了,粒米未进,嘴唇干裂得不行。
丞相夫人面容憔悴,啜泣个不停,“悝儿,你快起来吧,莫要叫为娘心痛了!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爹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易禾悝咬紧嘴唇,一声不吭地继续跪着。她不要被用来当做联姻的工具,她不要为政治联姻牺牲终身的幸福,今天就算跪死在这儿,她也不要嫁给晋王。
“老爷,老爷!你叫悝儿起来吧,她都三天没吃东西了。”丞相夫人跪到易丞相面前,拉着他的袍子大哭起来。
易萧成看着自己的夫人这样难过,平时端庄的妆容早已花了,衣裳也不甚整洁。自他认识她起,就没见她这么伤心狼狈过。又看看自己女儿苍白的脸,心里面其实早已心疼不已。但他别无选择,丞相府表面风光,实则危机四伏,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抉择。
易萧成皱紧眉头,拂袖而去。然而,易萧成的脚还没跨出书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慌乱的声音。
“悝儿,悝儿......快来人,快叫大夫过来,大小姐晕倒了!”丞相夫人喊完就立马也晕过去了,她实在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苦,自家女儿是她从小捧在手里长大的啊!
易萧成刚要跨出书房门的脚只是微微一迟钝,还是毅然决然地垮了出去。他决不能心软,此时地心软只会害了易家七百多口人的。
三天后,易府。
易禾悝坐在闺房内,等待着晋王的迎亲队伍来接她。此时的她陷入了昨天的回忆......
“悝儿,你醒了?”映入易禾悝眼中的是易夫人满脸关怀的笑脸。“悝儿,娘给你熬了莲藕粥,娘扶你起来吃点?”
易禾悝别开脸,不去看易夫人。
“就算为娘求你了,吃一口吧!”易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是她饿死了,明天还是会被抬到晋王府,这门亲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取消的。”易萧成的语气没有一点怜悯,简直没有平日里半点的慈和。
“别说这么难听的话!”易夫人转过头看着屋里坐着的易萧成说道。
“她享受了易家给她的无上荣耀,就得在易家需要的时候做出牺牲。”易萧成的狠狠地说。
“好,我嫁!从今以后,我与易家再无关系!”易禾悝的脸没有半点表情。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这样来逼她,这些年父亲的疼爱就像是为今天的利益而做出的铺垫,她向来视为生命的亲情不过只是一场利益,这多可笑?
她不是妥协,只是赌气。
.......
“大小姐,晋王的迎亲队伍已经到门口了,你扶好我的手,随我出去吧!”陪嫁婢女素锦进来接易禾悝。
易禾悝在上花轿前,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灯结彩的易府,它是那么熟悉,然而这些红色的喜庆于她而言又是多么的陌生。
按照婚嫁的礼仪,出嫁的女儿还需向父母磕三个头才能上花轿。
易禾悝缓缓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满三个头。然而带着红盖头的她看不见母亲悄然落下的泪水和父亲深红的眼眶。
行完叩头礼,易禾悝起身,由素锦搀扶坐上花轿。
此一别,恐怕再见的机会不多了,皇宫的墙太高了,高得能围住人心。
迎亲的锣鼓声响彻云霄,花轿路过的地方撒满金箔,上城的所有老百姓几乎都来看热闹,街头巷尾都能听见关于这场婚礼的交谈声。
这场盛大的婚礼,直到很多年后依然为人津津乐道。
......
晋王迎娶了丞相大人的千金,等于又获得了很大一个助力,大庆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次年,太子废。由晋王代替。
三年,先皇驾崩,晋王登上帝位,易禾悝为后。
五年,郑国公千金入北宫,为贵妃!
八年,易丞相通敌叛国,灭九族!
椒房殿内,赐死的鸩酒已经呈上,是庆帝莫北深亲自端上来的。易禾悝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的每一缕发都梳得尽可能光滑,然后一点一点地上妆,再缓缓地换上新衣。完全不像一个即将奔赴死亡的人。
她多想亲口问一问父亲,可曾后悔。后悔八年前的决定?
她后悔,后悔没有以死抗争,后悔嫁给庆帝莫北深,后悔为了家族而屈从于命运。
“易禾悝,哪怕你爱我,只是一点点。易家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莫北深捏住易禾悝的下颔,恶狠狠地说,“既然得不到,就必须毁掉。”
“莫北深,像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就算重活一世,我仍然不会爱上你,我只会更加地唾弃你。”易禾悝饮下鸩酒,面上的笑容更似带毒的罂粟花,深深地蔓延到莫北深的心里。
如果不爱一个人就是错,那天底下有多少人错?
就算她不爱他是错,那她的家人何错之有,易家几百口人何错之有?只不过是为自己贪婪的心找一个借口罢了,多可笑。
爱与不爱,不过是莫北深的借口而已,只不过不想易家挡了他的皇权之路而已。
既然嫁与不嫁易家都会落个狡兔死走狗亨的下场,那么当年何必允那场婚事?
她不过想嫁一心爱之人,白首不分离而已,此生太短,未能遇上,但愿来世,可以得此一人,相伴一生!
易禾悝死得很安详,没有莫北深想象当中的怨恨。
“皇后,暴毙!以礼厚葬!北宫郑贵妃移居椒房殿,为新后!”莫北深愤怒地一挥衣袖,走出椒房殿。
那年杏花微雨,有佳人身着红妆回眸一笑,他誓要得到她的心,所以以雷霆手段迫使易萧成同意这门婚事。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这个女人的心成为他的追求。
但再美的容颜也比不上权利的诱惑,更何况她始终不爱他,而他其实也不爱她。他一切的追逐不过是征服的快感。所以在江山和她之间,他毫不犹豫舍弃她这一枚已经无用的旗子。她草草一生,不过是他一时追逐的玩具罢了。
人世之间最不靠谱的就是人的感情,这一世他视如敝屣的爱情,下一世将成为他永生永世触碰不到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