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一种相逢
西蒙还在向前行走。
头顶上巨大的阳光只让他觉得诡异,无论他朝哪个方向那个路口,只要他抬头,总会看见那阳光挂在头顶的方向。他总以为只要朝着一个路口一直走下去总能发现出口,可是无数次再次面对一模一样的路口时,他知道面前的路一定设下了什么神秘的空间魔法,他必须走正确无误的道路,才能离开这路口迷宫。
只可惜石碑上的字古老而模糊,他不得不在路中中央停下脚步,努力观察着面前的境况。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可又能在什么地方呢?在哪里呢?他想的头痛,也想不出。他忽然觉的这是个能将他这样的普通人困死在这里的迷宫,那为什么康特救了自己还要把自己推到这样的鬼地方。想到这里西蒙更加困惑,他不经感慨先前还在被阴影会的人追杀...
等会,阴影!?他忽然想到自己一直忽略的东西,他当下便低下头看去,自己的影子并没有向他所想的那样在他的身后,而是在他的右侧...他当下向自己的左侧奔去,他宁愿追寻阳光,也不愿面对黑暗的阴影。
果不其然,西蒙每一次穿过路口影子的位置都会变化,他仍然顺着阳光的方向前行,没有一丝犹豫。几个路口之后,他终于看见面前的土地豁然开朗,太阳的光芒也终于不再那样诡异,有了可以令人感受到的温度。群鸟从旷阔的天空飞过,叫声此起彼伏,仿佛远归的燕雀,满是欣喜之意。
西蒙终于没有再次看见那个重复的石碑,他满心欢喜的向前走去,却不能看到树丛中向他瞄准的迷彩箭矢。
“康特怎么还没有回来?这个少年又是什么来头?不会是阴影会的人吧?”树丛中的席丹悄悄向从旁的莘低语,他说话的时候弓箭的方向还一直指着西蒙。
带着铁面盔甲的莘刚才赶到,却没有看到她本该看到的康特,而是和席丹一起看见那个身着破旧长袍的少年,那个少年是击败了康特到达了这里么?还是一个误打误撞的逃亡少年?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将会让'河甸之地'受到影响,于是沉默一会的莘从身后抽出自己的宽刃大剑,对席丹说:“我先去正面拦击他,你先观察观察,最后自己判断要不要协助我。”
“好。”席丹压了压自己插着羽翎的帽子,深邃的眼睛里始终锁定着前行在路上的西蒙。
步伐轻快的西蒙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他正为自己好些时候没有走上这宽阔的道路而高兴,但在下一秒,他却被身旁的一阵疾风所刮乱了脚步。
准确来说,那是剑风,是那把充满裂痕的大剑一剑劈裂地面而成的剑风。
少年西蒙惊异的抬起头来,他看着带着铁面盔甲的剑士手持大剑,又一度朝他袭来,她的大剑上充满裂痕,又显得那样笨重,可那个剑士的身法还是那样迅捷,她径直而来,身后满是飞扬的灰尘。
西蒙忽然感觉到一丝没由来的愤怒,在最后一刻他倒在地上,他的脸和那只巨剑的锋刃直接相对,他的目光穿过仅仅距自己面庞一厘米的剑,望见铁面盔甲之后那双黑色的眸子,那双眸子之中闪烁着坚韧的光芒,却也让西蒙心生怨恨。
“你倒是斩下去啊?啊!?别以为我现在孤身一人,你们所有人就都这样对待我,来啊,斩啊,这他妈什么苟屁命运!”
西蒙躺在地上大声的吼叫着,当他看着天空的时候,却又涌起一股辛酸之意。可惜有更多的愤怒掩埋了他,从离开故乡的第一刻起,他一直在不断的离开,面对着那么多让他莫名奇妙的追杀和伤害,他忽然愤怒起自己的命运来,而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深深的愤怒之下是他自己对过去的无奈。
单手握剑的剑客收起了巨剑,她望着吼叫的西蒙无动于衷,她蹲下身来,平静的望着西蒙,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又是谁?”
“我是被康特一脚踹了进来,我想你应该知道康特是谁。”
“是的,康特是我们河甸之地的领袖。先前你的身上分明有魔法的痕迹,所以为了河甸之地的安危,我不得不将你先视作身份可疑的法师。”
“河甸之地?”
“就算是现在,我仍然不能完全相信你的话,你并没有告诉我你是谁,所以关于河甸之地的信息,你恐怕也不能得到。”
“我只是一个会一丁点魔法的小小平民,我名叫西蒙。你大可不必告诉我什么秘密,我会自己离开这里,管你是什么苟屁河甸之地!”西蒙看着面前身着黑色铠甲的剑士,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强硬的说。
“相信他吧,我刚刚才从我的魂视里看到,他几乎没有魔法脉络,身体也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我想有能力骗过我魂视的法师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吧。”席丹收起了自己的弓,向西蒙和莘走来。他的步伐轻快而迅速,还没等西蒙完全回过头去,他就已经到了他们的身边。
西蒙没有再说什么,他绕开面前阻拦的莘,想要继续前行,却又被莘巨大的剑拦住去路。
“你需要留下来和我们一同等待康特归来。”
西蒙低下头去,看着面前宽大的剑,忽然想起是康特在商员事物所将他救下,如今他站在这里,康特却还没有回来,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他要留下来,看看那个被称为领袖的康特。
他沉默一会转过身来,说:“我走了许久,要坐在树下缓上一缓,你们若是要来更好,便给我讲讲你们的河甸之地。”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你那自欺欺人的自以为是。你只是个贫民,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自己是老大的模样,真是可笑。”名为莘的剑士平静的话语中仿佛藏着刀锋般锐利的意志,让西蒙不由得又是一惊。莘说完收起了剑,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另一边。
可西蒙还是原来的样子,他高高的抬起头,以他十五年来独有的骄傲高昂着头,越是锐利的刀锋我越无所畏惧。“哼,这要是在我当初...”
我当初...西蒙说着突然就沉默下来,即便当初他有多少的骄傲和荣耀,但在现在这个时候,任何形式的回忆都会显得那样不真实,连那将要说出口的话语,都变的那样无力,西蒙对自己的命运尚有愤怒可以发泄,但对于说不出口的无力,他真的无可奈何。
“你当初?你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少年,真不知道为什么康特会救出你这种人来,要是你现在是教皇,那么这世上绝对会有无数你当初的故事,可惜你要记住,你只是个平民,没人愿意知道你是怎样从当初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名为莘的剑士听见西蒙的话语,侧目回过头来说,她的身影纤长而挺拔,在她那把大剑的衬托下她竟显得些许的娇小,完全不像是能拿起她身后所背大剑的样子。
西蒙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剑士是个女孩,方才他的愤怒让他没有在那冰冷清脆的声音中听出来她是个少女,他不经又一次被震惊到,为什么他遇到的每一个女孩的手中,都握着可怕的力量呢?
西蒙发呆一阵,看着背离她到另一旁的少女,不经很是好奇,他朝着哪个少女喊到:“你的名字是什么?少女剑士。”
然而少女剑士仍然向前走去,没有理会他的喊叫。
“她的名字是莘,你可不要再去惹她,今天她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要不在往常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和你说一句话的。哦,对了,我是席丹。”名叫席丹的弓箭手向西蒙伸出手去,他带着前后很长牛仔帽,却依然遮不住那双漂亮而深邃的眸子,他穿着高筒的战靴,把上衣的底部都塞在了裤腰之中,他披着麻衣的袍子,上面画满了某种绿色的涂料。
西蒙和那双久握弓箭的手相握,不经感觉到那手掌中传来的厚实的力量。他们久久握着,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无名的较量,虽然西蒙不甘示弱,却还是渐渐被席丹的手站了上风。西蒙感到那双手的力量逐渐控制了自己的手,便又一次加了些力道,但席丹却突然松开了手,哈哈大笑。
西蒙愣住,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拍拍对方的肩膀,感觉像是非常亲近的人。他又一次想起他曾经最爱和托马斯他们玩这个握手的游戏,不知道他们现在会是怎样?
“若是你不愿让出一点田埂来,”
“就用你的手来说话吧。”
哈哈哈哈哈,他们的笑声充斥在路边的草丛中,一时间两个少年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种田的时候,那些劳累的时光虽然辛苦,也要比现在这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令人怀念。
“怎么,你们那里分田时也会讲这个?”
“身为一个西大陆的农民不知道这个常识,那么他就所幸放下锄头让别人来耕作他的田地去吧,哈哈哈哈哈。”席丹说着又笑了起来,这随风而去的大笑声让西蒙觉得欣慰,面前的席丹虽然他只见过一面,却又感觉认识了那么久。
在西大陆上的农民之间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在一个古老的村庄里,老去的村长把自己的交椅给自己信任的人,那个人在上任以后便大兴改革,想要改变村庄原本的模样,田地也被重新划分。这让种田的人们之间总有一些隔阂,因为总有人觉得自己的田地分到的少了许多。
终于有一天矛盾爆发了,新任的村长和一个老农因为田埂的位置吵了起来,他们争执不下,最后村长拗不过倔强的老农,便这样对老农说:“你若不愿让出那一点田埂来,就用你的手来说话吧。”村长伸出粗糙的手去,周遭的人也都看的明白。
老农愣了一会神,便说“哦,你是这个意思。”说完老农便也伸出手去,和面前村长的手狠狠的握在了一起。这就要看谁先把对方握的痛苦的叫起来,或是谁先因为痛苦而放手,输掉的人便要让出自己的田埂。
随着时间的流逝,村长渐渐不能抵挡老农强大的手劲,他痛苦的呲着牙,却也不敢叫一声。老农看着呲牙咧嘴比他年轻许多的村长不经哈哈大笑,最后他把村长握的满面通红,青筋暴起,眼看村长就要大声哀嚎的时候,老农却放开了手。
他看着面色痛苦却一脸不可置信的村长,仰天大笑,他拍拍呆住的村长说:“你的田埂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关系,但你要知道,就因为你的分配,多少人要用比握手更激烈的方式来解决。若是你还不想一想该怎么样改变改变,我可不能保证下一次会不会有人找你握手。”
村长低下了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这之后他仔仔细细的把田地规划了一番,也就再也没有'握手'事件的发生。
西蒙想起这个自己母亲曾经讲给他的故事,大笑之中藏着自己的悲伤,席丹也是一样,他们从自己离开故乡的那刻起,就注定背负着那些故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