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候老夫人的寿宴在八月中旬,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此时定西候府园里的金桂已经全都开放,恰又逢老夫人大寿,热闹非凡。
禇灵韵一行人到了定西候府,她爹就被大舅接去了,定西候世子夫人亲自来大门迎接她,一路上对颇为照顾,亲切又不过分亲密。
到了大厅,自然要给老夫人磕头的,褚灵韵依礼拜见,祝寿,老夫人笑呵呵的应了,又忙让她起身,把她拉到身边细细看,怜爱道“真是个好孩子”。
接着定西候府里的姑娘们就待着褚灵韵去玩了,都是一般年纪的女孩,武将家女孩更是开朗,几人相谈甚欢,一点都不觉得褚灵韵不是她们嫡亲的表妹。
因定西候老夫人高寿,皇后娘娘还有所赏赐,更是有宗室的江城郡主,与长公主家临城郡主亲自到贺寿。
褚灵敏别看是庶女,在这样的场合倒是表现不错,与几位贵女说上了许多话,当然话题的中心肯定是两位郡主了。
因为她们的身份在那里,自然不会有人忽略她们。
自然,很少有人不会去交好两位,正好两位郡主都是好说话的人,气氛很是融洽。
宴会后,褚灵韵收到了一大堆见面礼,原本是她来祝寿,却因为初次见面,定西侯诸人都有赏赐,她没有拒绝,大方的接受了,一一谢过。
虽然不是她的亲外家,但是因为她爹的身份,这也是她外家,能交好定西候府,对她没有坏处。
定西候府上没有庶出的姑娘,哥儿姑娘全是嫡出的,这样的府邸,自然是要交好的。
单单看客人的茶水都从未冷过,婢女恭谨而又利索,做什么事都自然不会让人觉得毛糙不适。
如此说来,比起褚府,怕是要更上一层楼的。
自从定西候老夫人寿宴之后,褚灵韵陆续的再去了几次宴会,渐渐的加入了京中的圈,因为她的出身并不低,并且又是出众之人,故而一切发展得颇为不错。
腊月时,齐王殿下孙平的婚礼提前举行,原因是因为齐王殿下忽然重病,不过皇室早有为其婚礼做好准备,并不慌乱。
褚灵韵代表禇府女眷出席婚礼,恰在那天遇到了吴王世子孙湜,吴王夫妇未能入京,世子此次不仅是参加齐王婚礼,更是皇帝厚爱,寓意为其在朝中某一差事之故,吴王、陈王二王府的世子均已入京。
齐王婚后一月,病故,皇后娘娘大病一场,缺席祭祀,宫中事物一切由贵妃娘娘代为主持,祭祀亦是贵妃娘娘主持,皇后的失势,已经毫无悬念。
相较于皇后的不幸,周贵妃可算是无比顺利。二皇子庶长子出生,半个月后嫡长子嫡长女出生,只不过周侧妃并没有得意多久,因为早产血气两亏,想要再孕已是困难,而庶长子因为早产,没有熬到满月,而二皇子妃因为足月产嫡子嫡女,不仅亲自或得了皇帝的赐名,更是加封了彭城袁氏护国公。
吴陈二王世子因为皇室子嗣稀薄,皇帝不忍其外出开府居住,虽二人均已年长,但仍然居住在宫中,皇帝有意为二人定亲,恰逢临城郡主及笄,宫中传言临城郡主倾慕吴王世子,亲自向皇帝请嫁吴王世子,不料却被赐婚定西候世子。
皇上赐婚陈王世子与宁国公嫡长女,当晚宁国公府后院不慎走火,其嫡长女葬身火海。
陈王世子当即陈情守丧,不愿误人女子。皇帝斥回。
十月多罗国来犯,领军为其皇长子,西北连连战败,定西候战死沙场,皇帝属意二皇子随大将军西行,不料二皇子忽坠马伤着了腰,吴王世子自请缨前往,这时终于有人又注意到了先皇皇长子这一支的后人,论血缘,与皇室最接近的就是这一支,更甚者,若不是孙湜祖父早逝,皇位还轮不到今上继承。
皇上应允吴王世子随军,朝臣震惊!有不少人出言阻止,皇帝均斥回。
褚灵韵闻及这个消息,亦是一愣,孙湜,终究还是要走那条路了啊!
是夜,褚灵韵一直坐在屋檐下,檐外雨绵绵,国公府灯笼被细雨笼罩,别有一番风情,细风吹过,风铃叮当响。
孙湜悄然翻至褚府,见到在廊下的褚灵韵,孙湜一笑,她果然在。
褚灵韵已经完全长开,容貌极其俊丽,乌发垂地,一袭紫衫跪坐在廊下,神色淡然,仿佛在等什么人般,见到她,孙湜觉得无比安稳。
孙湜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珏,递给褚灵韵,道“这块玉,请先帮我保管几年,可好?”
褚灵韵微微垂眸,这玉是当年在素心庵里他曾要给自己的,她伸出手接下了,道“如果你回不来了,我会送回王妃手里”
孙湜心下一软,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且一直都在帮助自己,她,从来都是如此待自己好,而自己,从来都是汲取。
孙湜道“那年七夕送你灯笼的那人,是前朝后人,我也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他们一直围着你,你身边说不定都有他们的人,你自己要当心”
褚灵韵静静的看着他,点头道“多谢,我知道的”
她知道的,不是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
孙湜深深的看了禇灵韵一眼,仿佛下定决心般,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走了,保重!”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了,褚灵韵忽道“等一下”
孙湜立马停住,转身跃到了廊下,褚灵韵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生气,她面对孙湜总是不能淡定面对,本来自己就不应该让他停下的。
她道“外面雨太大了,你淋湿了,我给你擦擦”
说罢便站到他身前,孙湜已经比两年前更加高了,褚灵韵踮起脚尖也只堪到他的颌下,她认真的看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五官,细细擦去汗水雨水,又认真的真理了衣服。
孙湜看着安静美好的褚灵韵为他做着本应该妻子为他做的事,他忽然想要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他明白了褚灵韵的心意,她是在意他的,才会为他做这种亲密而又简单的小事,这种只有至亲至爱可以做的事。
孙湜忍不住轻轻抱了一下禇灵韵,禇灵韵也是一愣,闭着眼睛没有反抗而是依偎在了他怀里,孙湜双臂用力抱紧了褚灵韵。两人就这样抱了一小会,孙湜便放开了,拜别褚灵韵,此次再也没有回头。
褚灵韵一直站在廊下,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在等待,又像在目送。
她在孙湜转身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自己对孙湜的心意,她舍不得他走。从两年前他于她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两个人在京中这一年半的时间,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是明里暗里一直都是他在帮助自己,如果说是报恩,那也不是这种报恩的方法,他处处为自己周全,而自己,也渐渐习惯他的存在,她舍不得他去涉险,但是,他总有自己的追求,总要去做一些事,人不是只有享乐,更多的是责任。
一晃又一年过去了,到京中第三年,禇灵韵行及笄礼,褚国公夫妇入京,周氏请来咸阳长公主为褚灵韵正宾,及笄那日,褚灵韵收到了孙湜送来的礼,一份大礼。
孙湜给褚灵韵送来了一封信,信中有前朝旧事,今朝一些大案与前朝的联系,褚灵韵忽地明白了玉珏的缘由,圣上也收回了玉珏,这个秘密从此与褚灵韵无关。
及笄后禇灵韵的婚事正式提上了日程,周氏已经有意为其相看,周氏属意永毅侯府桑氏七子桑七郎。
这一年,战事反复,总体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吴王世子已经因为战功在世人的口中呼声越发高,更有些茶楼在说起了开国的往事,孙湜的身份经历已经成为了茶余饭后的故事。
二皇子与二皇子妃又生了一个小王爷,二皇子的侧妃侍妾也一口气给二皇子生了三子一女,二皇子因为在受伤时有了几个孩子,反倒是被御史弹劾,说是二皇子故意避战,皇上因此处置了周贵妃,直降至嫔,新宠上了一个入宫的淑妃,并且淑妃已然有孕。
褚灵韵闻及周氏属意桑七郎,也只是稍稍想了一下,便对唐嬷嬷道“嬷嬷,我对夫婿要求只有两个,其一便是人品好,其二便是容貌要可,这人品便可以别人帮我打听,人还得我自己看一眼的。”
遂于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褚灵韵去上香时恰好遇到了桑七郎,禇灵韵淡道“容貌尚可,温润沉稳,可”,两家便开始张罗着定亲了。
在两家定亲的前一天,孙湜赶到了京城,没有先面圣,而是直接去了褚府,直接拜访褚灵韵,当然没有见到,不过倒是见到了褚国公。
当夜孙湜见了褚灵韵,请她不要与桑七郎结亲。
禇灵韵看着孙湜,经过战争的洗礼,他已经变得更加硬朗,日夜不停的赶路,干净的下巴已经冒出了细细的胡渣,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已经弱冠了啊,自己与他相识已经五年了!
孙湜也看着越发出众的褚灵韵,她还是在廊下等着自己,一如送他走的时候那样,只是她又长高了,现在不用踮起脚,都能够道了他的颌下。
孙湜这一年半一直在关注着禇灵韵的消息,自从她要议亲,他便和自己的副将余小将军一起发起了最后的反攻,最后终于在她议亲前打完了仗,他没有随大军前行,只声单骑回来,只为阻挡她议亲。
褚灵韵微微动容,一向淡然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表情,她道“我生来生母不久便亡故,与至亲亦不甚亲,一直伴在身边的有前朝探子,有今上的人,都各怀心思,只有你是一心待我,我自是知道你的好,只是,我若嫁与你,便会成为你路上的阻碍,我不愿成为你的阻碍”
孙湜一把拥住褚灵韵,喜道“你怎么会是我的阻碍?你一直都是我的幸运,一直都是你帮着我护着我,等着我,我不想错过你,不想你成为别人的妻子,请你嫁给我好不好?”
褚灵韵眼里闪过泪光,点头道“好”
孙湜高兴得像是一个孩子,抱着褚灵韵转了一圈,道“我要去求皇上赐婚,我要娶你为妻”
褚灵韵道“好”
吴王世子战胜归来所求的是一桩婚姻,这件事后来被笑谈了好久。
只是,这次战胜归来,大约都是因为婚姻,初展露头角的小将军余放也是求赐婚,请求赐婚护国公府袁氏女子袁婷。
圣上允诺。
次年,孙湜褚灵韵完婚,第三年,嫡长子出世,第四年,孙湜被立为太子,皇上退位为太上皇,孙湜继位。
孙湜一生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两人只育有一子一女,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