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舅舅看来,这个人不应该再出现。他的出现就是错误的。
舅舅突然火山爆发一般,大吼一声,“你还有脸寻找他们,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现在你回来了,还说是你的女儿,你还要不要脸?”舅舅发出发自心底的吼声。舅舅说着就要上前。
舅舅忍不住要发作,这个人还有脸再来。
这个人太可恨了。
舅舅在为妈妈抱不平。
这个人欠下妈妈那么多的感情债。
舅舅喊完,就要往外撵那个人,把那个人推得锒锒跄跄,那个人没办法就要往外走。舅舅对妈妈的同情,和对那个人的憎恨交织在一起,发泄在那个人身上。
就是这个人,敢跟妈妈来往,却不敢娶妈妈。他是个胆小鬼,他是个懦夫。
就是这个人,把妈妈的一生的幸福毁于一旦,造成妈妈一生的不幸。
就是这个人,在妈妈最需要他的时候,却跑的无影无踪。现在,一切都好了,他却回来了,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太好了。他在该来的时候没有来,在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
刘龙出来了,刘龙到底能克制自己,他再不济,也是我们的爸爸呀。阿茹娜身上还流淌着他的血液呢。刘龙制止住舅舅,“舅舅,不要这样,他毕竟是阿茹娜的爸爸,纵然有千错万错,让他住一宿再让他走。”把舅舅劝住了。
人还是有感情的,最起码的人道还是要讲的。
舅舅听了刘龙的话,合情合理,就停止了动手,舅舅气咻咻地站在那里,用不好的眼神看着那个人,心里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刘龙把那个人领进屋里,让他坐在一旁。
我们都不应该失去一些良知。尽管对他来说是多余的。
那个人的行径刘龙也有些忍不住了,他那对老鼠眼,在屋里不住地寻找妈妈。
他竟然还在寻找妈妈的身影。
这时候,妈妈和阿茹娜抱在一起还在哭泣。那个人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妈妈还在流眼泪,舅妈在旁边劝说妈妈。
那个人低头不语,也许他在受良心的谴责。假如说他还有良心的话。
这个人给妈妈喝下了苦酒。
妈妈的情况很让人同情。
刘龙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妈妈。
妈妈都老了,还在接受这个悲惨的现实。妈妈真是不幸。
这是很让人揪心的一幕。
阿茹娜突然站起来,走到那人跟前,哭着大声责问:“妈妈养三个孩子,含辛茹苦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多少年来,人们说我们没有爸爸,这个时候你回来干什么?你说呀。”阿茹娜说完,又大声地哭起来。
这是一个孩子对上辈人的严厉责问。
阿茹娜的话语尖刻有力,泼辣有声。
阿茹娜这是代表妈妈,对那个人的道德审判。
那个人看看阿茹娜不说话,那个人偶尔看看妈妈。妈妈则无声地流着眼泪,舅妈还在旁边劝说着。
他对妈妈有的是羞愧。
面对妈妈,愧心的他无言以对。
也许那个人在遭受良心的谴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个人不说话。
也许,他现在只有以沉默换取人们对他的谅解。
舅舅也训斥那个人,“一开始你别跟我妹妹好啊,他还好上了,既然有了三个孩子,你倒负起责任来呀。你还跑了,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还让他进屋干什么?把他撵出去。”舅舅说着,就要往外撵那个人,把那个人推得琅琅跄跄。刘龙把舅舅制止住了。
对他这个人,谁都想去伸手揍一顿。这个人真该揍。
既然他来了,咱们就以礼相待。
吃饭了,刘龙拿了个碗,里面放点饭和菜,放到那个人的手里,那个人则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来他是饿坏了。好像有几天没有吃饭了。
这一路打听一路走,找到这里,也不容易。
看着他的吃相,妈妈和阿茹娜打心里往外恶心。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人味,更别说别的。
这顿饭有两个人没吃饭,就是妈妈和阿茹娜。他们都还在痛苦中,在哭泣着。这些年妈妈遭的罪太多了,可是妈妈从来都不说,自己逆来顺受一切苦难,她一心养大三个孩子,担负她所担负的责任。
他不担起他的责任。甚至连妈妈都撇下,这样不负责的人真是该下地狱。
而这个人那时候却不知道在哪里。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妈妈也闲下心来,该好好享受生活了,可是没成想,这个人突然间来了,这不是存心跟妈妈过不去吗?不该让妈妈再遭受这样的打击了,她心里的困难已经盛不下了。妈妈平静的生活,不能再有人打扰了。妈妈是无辜的。
妈妈虽说含辛茹苦地养大三个孩子,这辈子浸泡在苦难中,但是一切都过去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可是这个人突然出现了,这不是让妈妈想起过去的一切,给妈妈伤口上撒盐吗?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由于这个人的突然出现,早已尘封的往事,都去回忆了。
刘龙倒了一杯水,放到那个人的前面,刘龙在那个人的旁边坐下来,“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刘龙这样做,是想不让他太难堪。
那个人喝口水,答道:“在中央军当兵了的。”他在那边,所以不通消息。
刘龙又问道,“在哪儿当兵的?“
“在锦州。”那个人回答道。刘龙突然想起,有一份文件,说是解放军在锦州打大仗,刘龙不由得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战败了,无处可去,回来了?土地改革后的草原,已经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只有他的坟墓。
这个人连站队都站错了。
刘龙没有再跟他唠嗑,他明显地看出这个人的心理。他们打仗失败了,他已经无处可去,想找个容身之处,找到这里来了。但是,他们这样的人,有地方能收留他们吗?他们和普通人能一样吗?现在已经解放了。刘龙在心里想道。
像这样的人是没地方可去的。
他的内涵和形式都是反动的。
刘龙郑重地向他宣布,“我是公安局长,是阿茹娜的丈夫,像你这样的人在我抓捕范围之内,但是看在阿茹娜的面子,我放过你一马,明早你就走,不要再回来,这里没有你呆的地方。今晚你在这里住一宿吧。”
刘龙有情有义,有节有利。
妈妈却一蹦而起,站到地上,用手指着那个人,“刘龙,抓他,把他送到你们公安局,他是敌人,不能留他。”妈妈气愤地说完,然后伏在炕上大声哭起来。
妈妈的心思刘龙明白,
刘龙一阵苦笑,再不济,他也是跟阿茹娜有血缘关系的人。
刘龙严正地继续说,“妈妈,看在阿茹娜和阿里亚的面子上,不逮捕他了,但是,你不要再来,再来就没有这等好事了,你不要扰乱我们平静的生活,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明早你就走,回你的锦州去。”
果然,第二天早晨,那个人灰溜溜地走了。连饭也没有吃。
那个人走的时候,舅舅在后面骂,“这个不是人的东西,现在想起来了,哪怕早几年来,我们还心思心思,这时候来,这不纯找爱尅吗?唉,人的一辈子,还是动点脑子好啊。”
阿茹娜对刘龙说:“我填入党志愿表了,父亲一栏我填的”已故“,看来我还是继续这样写。”
刘龙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