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龙本来为自己的身份而烦恼,认为自己一个土匪,配不上清清白白的阿茹娜姑娘而自卑。这是他摆脱土匪这个称号之后的想法。人的想法何其多,总是反反复复。
自从刘龙战败跟阿茹娜出逃后,这个想法愈加强烈了。他仿佛完成了一次蜕变,认为自己已经从蚕变成蛹,从一个土匪就要变成普通牧民。他认为,人的身份变了,人的一切都要变。
想不到舅舅的几句话,竟然使刘龙精神崩溃,要离开舅舅家,要出走。舅舅的话,勾起刘龙心底的往事,翻出他心底的陈年往事,翻出他心底的自卑。也刺疼了他的心。
他突然想到以前自己的身份,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为人不耻的土匪,想得到阿茹娜姑娘,好像他们之间夹着一个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横亘着巨大的天然障碍。他们是分属于两个世界的两类人。
他认为他们一辈子不可能在一起,以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玩笑,一场梦。
而这些障碍是认为不可战胜的障碍。土匪和一个草原姑娘,是分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产物,是风牛马不相及的的两类人。他想娶阿茹娜,那是实现不了的海市蜃楼。
刘龙私下里认为,人不能活在梦境里,人要现实点。
舅舅说话是无心的,是出于爱护自己外甥女的的话,当然很偏激。但是聪明的刘龙看出,舅舅的话,也许就体现了人们的普遍想法。他觉得人们都戴有色眼镜看他。这太奇怪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另类,不该活在普通人群里。
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可捉摸,最具有不可预测的不确定性,不知其所以然的不可思议性。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是这样看待一个有污点的人。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想到让刘龙听见了。他明白这个世界原理来是这样,这个自称干净的世界,世界不容他这样的人。更不容他这样有污点的人,娶阿茹娜这样清白的姑娘。于是,他刘龙心生疑虑就跑了。
刘龙以为自己这样的人不该有这样的奢望,想娶人家清清白白的阿茹娜,那是痴心妄想。
刘龙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这样做的。他只能选择离开,因为他觉得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了,容不下他这个过去有过土匪经历的人。在舅舅看来,这是个不可擦去的污点。
他只有离开,才是唯一的选择,刘龙痛苦地想。
但是从阿茹娜角度看来,这件事就不那么简单了。阿茹娜听说刘龙走了,好像天塌下来了,赶忙追刘龙而去。刘龙不能走,刘龙要是走了,我阿茹娜怎么办?
她现在和刘龙是拴在一起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是刘龙的心感化了她,可以说征服了她。她原来是个高傲的草原姑娘,她长得美丽出众,有一双灵巧的手,草原上的小伙子都想娶她。但是,她只被刘龙所感动。刘龙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刘龙的真情,打动了她阿茹娜。刘龙三番五次地从死亡线上把阿茹娜救起,一次次地给她新的生命。应该说,刘龙是他阿茹娜的恩人。这样的恩人要是让他跑了,那你阿茹娜就是不懂情理的人。
阿茹娜认为自己应该把一切交给刘龙。
一次次的并肩战斗,把我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一次次痛心彻骨的经历,把我们的心拴在了一起。我们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无法分开,我们已经谁也离不开谁。要是谁离开了,无异于把身体卸掉了一部分。刘龙的离开,跟阿茹娜的感觉就是把身体的一部分卸掉了。
而被卸掉了一部分的阿茹娜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使她惶惶然,惊涑不安。
尽管阿茹娜是一个女孩子,追起刘龙来很费劲,但是阿茹娜决心就是把身体跑散了,也要把刘龙追回来。要是刘龙追不回来,要这个身体有什么用?
阿茹娜想,我阿茹娜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刘龙追回来。
阿如那边追刘龙边想,刘龙啊,你怎么这样混呢?你怎么能撇下我就走呢?我们俩早已经是同命鸟,他怎么样,我也怎么样。你不能等等我吗?你好狠心啊。阿茹娜只有死命地追。
天气太热了,一点风都没有。阿茹娜跑的汗流从全身涌出来,还在不断地流。天热,加上阿茹娜使劲地跑,使得阿如娜的衣服都湿透了。为了追及刘龙,阿茹娜已经豁出了一切。
把刘龙追回来是阿茹娜现在唯一的想法。
刘龙你想走,可你带走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一次次的患难与共的艰苦岁月吗?你带走我们在一起度过的休戚与共的真情实感吗?有多少次,我们在一起住并肩战斗,渡过难关。所有那一切,在我们心里成了烙印。你洗脱了吗?
所有这一切,刘龙是脱不开干系的。
刘龙也在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本来人高步子大,再加上他现在心灰意冷,步子就快。他不回头,只顾往前走。真可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做我的土匪,他们做他们的清白人去,我走我的独木桥,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他们已经跟刘龙活生生地分开了,没啥关系了。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你们吗?
心灰意冷的刘龙,走起路来也是很快的。
刘龙走得急,也汗流满面。
谁也离不开谁的两个恋人,就这样要生生地诀别。实际上也没有感情上的问题,但是舅舅无心说了一些话,只是刘龙考虑的多了一些,导致这一对恋人要生离死别。
他们本来不愿意分离,但是刘龙心里产生误会,要分离。这是个活生生的误会。
阿茹娜还在从后面追刘龙,她坚信,只要不停地追,肯定会追上的。阿茹娜跑得都不知道累了,刘龙啊,你在哪儿呢?你知我阿茹娜多心急吗?
不追上刘龙,我阿茹娜就死在这里。阿茹娜心里说。
为了我阿茹娜,你是把一切都豁出来了,甚至自己都无以为靠,流落他乡。
刘龙啊,你还记得那一会你受伤,又没有麻药。大夫要取出子弹因为不取出你身体里的子弹,你的身体就会感染,再取就取不出来了。大夫想了个法子,让你说最乐意说的话,以减轻你的痛苦。阿茹娜也替刘龙着急的不行。阿茹娜想不到,刘龙最愿意说的话就是,“阿茹娜”这三个字,结果刘龙一喊“阿茹娜”这三个字,身上的疼痛就减轻不少,尽管刘龙疼的汗如雨下,但是刘龙还是坚持把子弹取出来了。
阿茹娜这三个字,就是他的全部。拿走阿茹娜这三个字,刘龙就没有什么了。可是今天,刘龙一反常态,要和阿茹娜这三个字决裂,这不是刘龙脑子进水了,是什么?
刘龙,我是“阿茹娜”呀。
阿茹娜终于看见刘龙的身影了。“原来你在这儿。”阿茹娜心里一阵高兴,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刘龙啊,我看见你的身影了。刘龙的身影真是热乎啊,这个身影我太熟悉了,他给我温暖的感觉,给我勇气和力量,给我绝对的安全感。
刘龙的身影是阿茹娜跑动的动力。
阿如娜看见刘龙的背影,阿茹娜停住脚步,她实在是跑不动了。她低头喘了几口气,眼前在天旋地转,眼睛里在冒金星。她弯着腰努力地看着刘龙。刘龙反而一点都不累,跑得更快了。
不行,刘龙要跑。
跑步对于阿茹娜来说,太要命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跑过,她都跑的喘不过气来了。作为草原人,她以前都骑马跑,这样跑是平生第一次。但是阿茹娜还是跑,刘龙就在眼前,他的身影在召唤阿茹娜,她要尽全力留住刘龙。她相信,只要她跑得快,就能抓住刘龙。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可是刘龙并没有停下来,更没有回头看,反而走的更快了,他已经心灰意冷,看不到一线希望了。因为他一心想离开这里,离开阿茹娜,他就一心一意地往前走。阿如娜的眼睛湿润了,刘龙竟然这么绝情,做的这么绝,执意要离开她阿茹娜。但是,阿茹娜并没有灰心,并没有停下来,她还在追。
阿茹娜实在跑不了了,离刘龙已经很近了。她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刘龙,他还在往前走。可是阿茹娜跑不动了,已经是气力不济,到了一个女人体力的临界点。她喘着粗气,只得蹲了下来。
阿茹娜实在是有心无力了。